铁定邦一怔,看向田小翠,目光中带着五分疑虑、三分轻蔑和两分敌视。内卫是太后亲自掌管的特务机构,大唐官场上人人闻之色变,铁大将军也不例外。
田小翠恍若不觉,拍巴掌欢呼雀跃:“好啊,好啊,我去破案。我早就料到这次出门会有大事件发生,神捕所到之处,必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铁定邦无言以对,满头黑线。这家伙真的是内卫衙五品都尉、太后亲信、神捕诸葛云的徒弟?怎么看都像弱智儿童,与西街胡大傻子有一拼。
叶朗和冷枫寒仍留在铁府,等候孙思卿大人的光临,对于这位善于断案的刑部郎中,他两人都久仰了。
出乎意料,伴随着铁将军高大身形出现的,是一位苗条轻盈的女子,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脑后的麻花大辫子一甩一甩。
叶朗立刻头胀大一圈,心里面倒抽凉气。
“人生何处不相逢,叶公子,咱们又见面啦。咦,你看上去印堂发暗气色昏沉,恐怕要有血光之灾……没错,在这个案子里,你不是凶手就是受害人,赶紧吃顿好的吧。”
田小翠果断地发动暴击技,一下子将叶朗打掉三分之一的血。
叶朗干笑一声,不敢还击,只规规矩矩道一声“田姑娘好”。
接着,田都尉又兴趣盎然地端详冷枫寒,色迷迷说:“这位是冷县令吧,小女子仰慕已久。”
“田小姐认识在下?咱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洛阳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谁不知晓去年的新科探花郎呀。那时候豪门大族都想请人说媒,招冷公子当姑爷,可后来听说你已经有了正妻,多少闺阁女儿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真是的,你干嘛那么早结婚。”
冷枫寒是去年考中的进士,分配到华阴县当县令,刚上任半年。他年方二十一岁,不仅才华过人,相貌也很英俊——或者确切地说,是“秀美”。
面对田小翠的热情挑逗,美少年县令显然有点吃不消,白皙的脸蛋上微现红晕:“田都尉说笑了……呃,你对案子有什么想法?”
“子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去现场看一看。”
众人再度前往虎园,田小翠着手勘查。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丫头外表看上去不大着调,做起事情来却有板有眼,非常敬业。她仔细耐心地搜索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地面,连老虎吃剩下的骨头残肉,也不嫌脏地拿起来细看嗅闻。
“平时小白都是在这里吃东西?”田小翠问。
在太湖石前,有一大摊新鲜的血迹,和好几只兔子和鸡的残骸。残骸上剩有许多肉,血肉模糊,老虎没来得及吃完食物,就主动或被迫离开了园子。
“是的。小白喜欢在外面玩,只睡觉的时候或天气不好才回洞中。”铁定邦回答。
“它一天吃几顿,每顿吃什么?”
“一天三顿,吃的东西则没有定数。通常是乡下庄园养的家禽家畜,每隔三五天送来一批,有时也去坊市上买新鲜猪羊肉。对了,前两天进山打猎抓到三只野鹿,分给了小白一只。”铁定邦不无得意地炫耀。
的确,这白老虎一天吃的肉,相当于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消费了。尤其是鹿肉,因为口感细嫩鲜美,在市场上售价高昂,一斤要数百文钱,铁定邦拿来喂老虎,可见富豪。
田小翠继续往前走,进入老虎栖息的人造石洞。地面平整干净,按规矩,刘老蟹每十天清理一次卫生。
在石洞旁边有一个土坑,是小白的厕所,它训练有素,只在那里拉屎撒尿。坑中积攒下不少粪便,田小翠竟然捡了一根长树枝,蹲在坑边扒拉。虽然老虎粪已风干大半,但毕竟是食肉动物的排泄物,恶臭扑鼻,旁观者无不掩鼻。
田小翠不管不顾,玩弄了老半天,最后还用树枝挑起一块,伸到叶朗面前:“你仔细瞧瞧,能不能发现线索?”
叶朗气得肚子里直骂娘,但与田小翠对上目光,她那幽黑的瞳仁中跳动着光亮,像暗夜的火苗,神秘而幽远。
叶朗心中一动,再打量那块干粪,若有所悟。
田小翠丢掉树枝,满意地拍拍手:“好啦,现场调查完毕,接下来是证人时间。”
审讯场地就设在甬道外的中庭,应都尉大人的要求,正当中摆放上一条长案,数张胡凳,模仿成衙门大堂。田小翠毫不客气,大剌剌居中坐下,然后招呼铁定邦和冷枫寒:“二位大人请坐。”
铁冷两人互相望了望,一齐苦笑摇头,说我们站着听就可以啦,田都尉请便。
刘老蟹首先被叫过来,田小翠的兴趣点与之前王捕头大不一样,她对老虎的去向毫不关心,尽挑些无关紧要、稀奇古怪的细节盘问。
“刘老蟹,今天中午喂的什么?”
“四只鸡,三只兔子,都是活的。”
“鸡是什么鸡?”
“啊?”刘老蟹张口结舌,不明白田大人的意思。
“是乌鸡还是白鸡,芦花鸡还是三黄鸡?”
“呃,您说的我不懂,就是三只黑毛的一只白毛的……”
“昨天晚上喂的什么?中午呢,早上呢?还有前天、大前天,小白又吃了些什么?一样样报来,不许遗漏。”
刘老蟹被问傻了眼,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这……这我哪记得清……反正都是鸡兔之类,还有几十斤鹿肉——食物从厨房拿的,那边应该有记账。”
田小翠挥手让刘老蟹站在一边,又召唤在院子里做针线活的仆妇上场。
“你说刘老蟹在虎园内停留约两刻钟,如何确定,难不成当时点着计时香?分明是满口胡言!”
仆妇见田小翠正襟危坐,满脸凶相,而自家老爷和县令大人在两旁侍立,不知她是什么来头,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