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亚回头瞟了一眼,立刻把笔从他的钩花里抽出来,拔开笔盖,用力趴在资料上比划。
吴姐则站起了身,点头:“齐局长。”
局长又咳嗽了一声,丁亚这才站起来,低着头,用脚尖蹭地,讪讪叫了一声:“齐老师。”
齐局长剜了他一眼,手指用力敲在桌面上:“我让你看的案子,看得怎么样了?!”
丁亚抬头,看了齐局长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用脚刨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看了一点。”丁亚的声音很小,“不过我的看法,肯定不对。”
“谁说的?!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你是我最有天赋的学生!”
“神仙也有走眼的时候……”
齐局长的眼睛铜铃一样瞪了出来。
丁亚有点害怕,连忙过去,把一些他挑出来的资料贴到案板上。
这是一件两年前的悬案,嫌疑犯已经基本确定,但犯人却早已神秘失踪,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这是四名死者。”丁亚指着四张男子的照片,“死相各异,但都是红顶公司的人。”
“嗯。”
丁亚顿了一顿,指着案板上另一张照片,“这是嫌疑犯迟雪。”
照片上是一位清秀孱弱的女孩,明明是位盲女,可浅茶色的瞳仁却分外明亮,看起来十分动人。
“迟雪曾经报案,她在回家的路上遭人轮奸。邢队长调查过,这四个人很有嫌疑。所以,迟雪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齐局点了点头。
“我查找了一下失踪以后,现场迟雪房间所有的资料。”丁亚又走到桌边,在一堆乱纸里扒拉,找到一张照片后,贴在案板上,“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齐局的目光聚集到照片上,停顿片刻,凝住了。
那是一双普通的白色回力球鞋,鞋面已经泛黄,鞋帮还有些泥点,上面打着两个非常端正漂亮的蝴蝶结。
“现在的人,没有几个真正会系鞋带的。”丁亚洋洋得意,“要打出这种蝴蝶结,就得把一边留着活扣,然后……”
吴姐一直在旁边不做声,听到这有点听不下去了,连忙拿手肘去捅了捅他。
“你说得对。”谁知齐局长却毫不介意,两手抱住胸口,“继续。”
“这双鞋,明显不是新鞋,而且看来迟雪常穿。那为什么这个蝴蝶结这么完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脱鞋不解鞋带,要么就是脱下后又系上。无论哪种可能,都很麻烦。说明这个蝴蝶结,对她来说,很重要。”
丁亚说完之后,齐局抬头,目光炯炯盯了他一会。
丁亚被他盯得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很好。”齐局过来,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头,“从今天起,这个案子就由你负责,就从这个蝴蝶结查起。”
丁亚被吓了一跳,无端端打起嗝来。
齐局转身离开。
丁亚愣了一会,等人已经走到门口了,这才追了上去,一把抓住齐局的胳膊:“等等,等等。齐老师,我不能接这个案子。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我看出这个案子的端倪,就同意我的调令,让我到城管局去的!”
齐局转过身,淡定看他:“你的调令,今天下午,刚刚被我驳回了。”
“什么?!”
“城管局刘局长和我很有交情,他答应我,永远都不会再接收你的请调。”
“为什么?!”丁亚狂躁起来,十根手指插进头发,“你明明知道,这是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教小贩炸油条、和大妈侃大山?”齐局眯起眼睛,“很抱歉,你的梦想我不批准。给我好好查案,不然我把你调到鉴证科去,给陈法医打下手!”
“陈法医最喜欢让助手干什么事你知道吗?切胃。死人的胃,你知道是什么味道吗?”进了红顶公司的大楼,按下电梯按钮,丁亚仍然在跟他的搭档抱怨,喋喋不休。
他的搭档就是局里鼎鼎大名的邢虎队长,因为局长给他配了个这种货色,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没拿正眼看过他。
电梯到了顶楼。整层楼只有一间办公室,门上有一块铭牌,最简单的式样,写着吴秦女士。
邢虎轻车熟路,跟秘书打了个招呼,推门走了进去。
吴秦坐在办公桌前,长发及腰,穿一身微皱的白色亚麻套装,颈上带着一个素金圈。
许多人说她像杨丽萍,于是吴总裁也就顺水推舟,不止一次强调,她不是个商人,而是个艺术家。
艺术家把一瓶羊骚味的香水卖九百多块。
邢虎冷哼一声,找张椅子坐下,丁亚也不客气,一屁股落在主座:“吴总你好,我们想重新彻查一下迟雪案,麻烦你了。我想问一下,公司里和嫌疑人接触最多的是谁?”
“李冉李总监,以前迟雪是他的助手。需要我把他叫来吗?”
丁亚点了点头。
吴秦打了个电话后,三个人就一直僵坐在办公室里等人,丁亚百无聊赖,站起来四处查看,没事还拿手指头抹一抹人家柜子顶上的灰。
“我看资料,吴总您有个儿子,怎么没看见他的照片?”冷不丁的,丁刑警还问一问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犬子在国外。”吴总的笑容维持的很好,“我个人不喜欢把家事带到公司来。”
“哦……”丁亚拖个长音,“李总监还要多久能过来?”
“他在工厂,大概需要半小时。”
“哦……”又一个长音,然后话题急速大拐弯,“那我们来谈一谈那四个受害者吧,他们是怎么死的?”
吴总缓慢眨一下眼睛,有点反应不及:“这个……你们不是已经调查过了?”
“我想听一下您的版本。”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就说您道听途说的版本。”
吴秦给逼得没法了,叹口气,想了一会:“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从他们是什么人,在公司里关系怎么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