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4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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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的真实与美好的虚假,你选哪一个?
尼克·汉考克坐在第五区警局接待室里,对面那个警探的脸色很是尴尬。
“汉考克先生,恕我直言,我们无法立案。”
“我的女儿被掳走了。”
“汉考克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事情发生在西敏镇,那个地方太特殊了。我们无法插手啊。更何况,那里本来就是您的地盘,不是吗?”警察的嘴角挂了一丝讨好的笑意。
尼克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扔在桌上:“那就请你看看这个。”
警察打开纸张,上面打印着两行字:将两千万美元打进下面的账户,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梅根·汉考克。下面是一串数字账号。他抬头看尼克:“汉考克先生,您是否已经……”
“我打了。可是我女儿并没有回来。”
警察的神情转为严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这是勒索,我们一定会彻底调查。”
他们不会查。尼克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不停地松着领结,阴影遮住了他的脸。西敏镇的所有事他们都不会查,因为那是我的地盘。他讽刺地想。
尼克将目光投向墙上的相框,照片里的蓝衣小女孩骑在一匹白色小马上,尼克站在一侧扶着她的肩膀,父女俩咧开嘴大笑,一派阳光明媚。他的鼻子忽然发酸。梅根是他的全部,他生命的意义,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电话铃响了,尼克接起,是他的妻子安娜:“梅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他不耐烦地回答,然后他们就在电话里吵了起来。他们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他也知道安娜与镇上那个酒吧歌手的风流韵事,不过他没什么可抱怨的,他自己也一样。
电话几乎是刚挂上又响了起来,他恼火地拿起听筒:“还有什么事?”
“喂?汉考克先生?”他听出来是上午那个警察。
“是我。”
“汉考克先生,您留下的账号我们查过了,是个假身份开的户头,钱已经转去了境外,不过我们顺藤摸瓜,到底查出了一连串假账户背后那个人的真实真份。”
尼克握紧了听筒:“是什么人?抓到了吗?”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很抱歉,我们现在已经无法找到他了。”
我踉跄下了弦梯,一阵狂风飙过来蒙住了眼睛,害我一脚踏空,差点栽进漆黑的海里。好容易踏上地面,地就晃了起来,然后我就趴在冰冷的水泥砖上了。
真痛……磕到的是前额,怎么后脑钝痛无比,海浪的声音不断冲击,鼻中全是盐的味道。不远处水银灯那一点惨白微光,湮没在成排的集装箱浓黑的影子里。这是什么鬼地方?
汽笛声在耳畔连成一线,渐渐远去,我跳了起来,回身去追,身后的轮船已经离岸,和我相隔一大段黑色的海水。
“不要走!搞错了!我不该在这里下船!回来啊!”
尽管我挥着手又跳又叫,船也没有回来的意思。它喷着白烟向大海深处驶去,留下我呆呆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码头上,孑然一身。
我上下翻找,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件单夹克和薄裤,难怪会在这样的寒夜里冻得胃疼。衣袋里没有身份证驾照这类东西,也没有钱。我需要向人求助。这个想法刚冒出,又有些露怯,这样的深夜,想必没人敢搭理一个凶恶邋遢的大汉吧。我这么想着,一边沿集装箱间的窄道向外走去。小路尽头的水银灯牌上闪烁着一行黯淡的花体字:欢迎来到西敏镇。
我凝视着这个名字,直到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才佝偻着背,继续向前走。
海岸对面有一小片松林,地势高低不平,我想在树下躲会雨,两脚却陷入了泥洼,更是狼狈。穿过松林就是空旷的马路,建筑间隔极远,风急雨密,我走了几条街,也没见着一个行人,间或经过一两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旋风。
我终于看到一家关了门的超市,也许可以偷些吃的,超市旁的空地稀稀落落停着几辆车,偷一辆也不难,也许可以把暖气开上。可是我再也走不动了,鞋底破了,湿透的袜子渗透的冰寒气从脚趾间蔓延上来,小腿渐渐麻木,终于不支摔倒在水洼里。
我哆嗦着抬起头来,街道、景物失去了颜色,变成一幅黑白画面。
一个打着透明雨伞的女人从暗沉沉的街角深处向我走来,一袭米黄色风衣裹住的身影极其窈窕,风衣下露出的银色裙摆像是飘在云端。她一直走到我面前,怜悯地望着我。她的眼眸像绿宝石一样闪闪发亮,浅紫色齐耳短发被雨丝濡湿,贴在面颊上,显得苍白柔弱。她美得不可方物。
我努力地撑起颈项想仔细看她,眼中的她却越来越模糊,直到我彻底失去知觉。
我站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中,好像浸在温泉里,全身都暖洋洋的适意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微微侧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引我向白光深处走。
“先生,那是什么地方?”
“你的家,先生。”那个声音温暖沉静,令人信赖。光芒太亮,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朦胧的影子,和他蓝色法兰绒袖口下伸出的苍老的手。
“不要去!那不是伊甸园!”尖利的呼声从边上传来。我转头看去,右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你在叫我?”我向那个小身影走去,那是一个蓝衣小女孩,她的脸浸在一片柔光之中,只看见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你不会幸福的。”她说。
“你又是谁?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带我走。”她忽然拉住我的衣袖。一片天旋地转,我猛地睁开眼睛。
一片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鼻腔里全是医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