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吊瓶慢慢滴着,细针扎在我右手背上。
“伙计,你总算醒啦。”一个大脑袋伸过来,语气由衷喜悦。我挣扎着坐起来,这个男人急忙扶着我的右臂。他有着浅浅的络缌胡子,圆圆的额角和快活的蓝眼睛,魁梧的身形在红白相间的运动衫下紧绷着。
“康莉发现你时以为你快死了,还好睡了两天就醒了,医生还说你有可能失去记忆呢,真吓了我一跳。”
“你……谁?”我感到胸腹中空荡荡的,脑袋也一片空白。
他吓了一跳:“不会吧……
门霍地开了,带进来一阵风,一个穿着米黄色风衣的身影旋风般飚了进来,是她。看来雨还没停,雨水顺着她浅紫色发梢流进雪白的颈项下,她的眼睛还是像宝石那样亮,还有修长的双腿和细滑的脚踝……只是和昨晚那柔弱悲悯的形像截然不同,她的眼神高傲凌厉,涂成猩红的嘴唇更具侵略感。
一个东西飞来,落在我的被子上,是一个蓝色的档案夹。我迷惑地望着她。
“失踪案。马修会向你解释,了解案情后到办公室来见我。”
身旁的男人似乎就是马修,他着急地叫住她:“可是烈警长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脑子好像也没有。不能让他多休息两天吗?”
“没死就给我去工作。谁叫西敏镇只有你们两个该死的警察?”她一跺脚,溅起一片水渍,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纤长的身影消失在门那头。转头问马修:“她是谁?她为什么叫我烈警长?”
他愣愣地看着我,转头跑出去,我听见他在走廊里喊:“医生!医生!”
他们说我叫尤金·烈。是这个镇的警长,半个月前忽然失踪了,直到前天夜里被发现身无长物地倒在街上。医生给我做了脑部检查,结论是毫无问题,对于我的失忆,他归结于心理原因,建议我出院回家休养,也许熟悉的环境更有助于恢复。马修无奈地同意了。
马修开的车居然是辆黄色出租,看着他坐上驾驶座,我奇怪地问:“不是说你是警察?怎么开出租?”
他叹了口气说:“镇上以前太平得很,没发生过什么案件,我闲着没事,就兼职做起了出租车司机。”
车里暖气很足,我靠着椅背呼出一口气,全身都松驰下来,转头问马修:“她叫康莉?”
“是。”
“是你的头?”
“是我们的头,她是西敏镇的镇长。”
“这么年轻就做了镇长……她结婚了吗?”
马修忽然摇着头笑了起来。
“怎么了?”
马修说:“因为完全相同的情景。一个月前你来到镇上,第一次见到康莉,就问了我这三句话。”
“我完全记不得了。”我皱着眉说。马修向我叙述了一遍他所知道的事。
“你的履历真是吓人,哈佛大学博士,进过陆军学院,在海外搞过情报,还得了好多勋章。我们都奇怪,这样的人物怎么肯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结果你来了什么事也没干,每天飚车晒太阳看美女,追康莉追了两个星期,被她暴打一顿才作罢。然后你就消失了半个月,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雨幕从车窗上瀑布般流泻,我,警察?我心里生出强烈的抵触。这中间一定有问题。我缓缓说:“完全不记得了。你们,确定没有认错人?”
马修笑着摇头:“你如果不是尤·金烈,你是谁?”
我答不出来。
车子转进一条舒适的林荫道,两边都是带花园的庭院,雨势小了些,我摇下车窗,晚香玉与樱花的香气飘了进来。汽车在一个院落前面停下。
“这里是火炉街,你的家。”
我们穿过草坪,走进那座掩映在树丛中,挂着21号门牌的两层红砖楼。这真是座气派的房子,落地玻璃窗那头是个南亚风情的花园,斑马纹躺椅斜对着窗外的池塘,低低的吊灯、高高的酒柜、墨玉色的墙、柔软的地毯,每个角落都像太空飞船那么精致完美。健身房、桑拿、浴室样样俱全,二楼起居室当中着一张台球桌,斜斜的天窗下铺着一张纯白的熊皮,上头放着各种形状的垫子,正对着圆石壁炉。
“这是我的家?”我喃喃问。渐渐产生了中大奖的感觉。
“是啊,我们还在这喝酒打过台球呢。”马修同情地望着我,“你好好休息吧,先别想案子的事。快点恢复起来,伙计。”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就离开了。
我被浴室镜中的陌生男子惊呆了,这是一个外型俊朗的金发男子,身材健硕,像电影明星一样帅气。这是我?镜子里的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眨了眨眼,用力摇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镜中男子也左右甩动着满头闪亮的金发,姿态性感,像是在拍洗发水广告。
我的记忆中没有这张脸。
我不知所措地走出浴室,天已经全黑了。想要开灯,金属质地的墙壁一片光滑,找不到任何开关。
“灯呢?”我喃喃道,话音刚落,眼前一片雪亮,我吓了一跳,“太亮了!”
好像是听从我的指示,灯光随之一黯,屋子呈现出朦胧的姿影。我看见那本蓝色档案夹静静搁在沙发的扶手上。
档案夹里是一桩失踪案的资料。失踪女孩名叫梅根·汉考克,十三岁,是本镇富商尼克·汉考克的独生女,在镇中学上学。
失踪时间是半个月前的下午三点,梅根放学回家,从家里骑车去体育馆学空手道。当晚课结束时间过了很久她也没有回家,她父亲打电话向体育馆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梅根没有去上课。他立刻开车出去寻找,在海湾的悬索桥边发现了梅根的自行车,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