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永杰是大学同学,当时永杰是跆拳道社团的社长,她进社团半年才被他注意到,恋爱一年,毕业后租房同住,感情非常好,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那天,他们从超市买东西回家,路上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听见路人议论,似乎是有人从二十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地上还坐倒一个脸色煞白的少女,看热闹的老太太说:“她不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人掉下来砸在她旁边,吓傻了。”
“付静仪!”绍琪叫起来。那个脸色煞白的少女,是他们的同学,也是学校的校花。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送了她回家。现在想想,那一次就是他们的开端,两个月后,永杰提出分手,搬去了静仪家。
“我对你只是喜欢,不像有的人,我可以为她死。”这是永杰最后留给她的话。
这才是这次出门散心的真正原因。
绍琪睡不着,想起白天一楼大厅的书柜里放着不少碟片,索性披衣下床打算去找张碟来打发漫漫长夜。打开门,竟有点犯怵。
宽大的走廊两头延伸进一片昏黑里,楼道灯极暗,隔一会就闪烁一下。
她忘了哪个方向离楼梯近,信步向右,却绕了足足一圈。她注意到这里格局怪异,四道走廊靠外这一面都有三个房间,靠里的一面却只有一个房间,视觉上极不平衡。正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道极轻的声音,吱——又尖又细,却刺激耳膜。这声音像是从上面传来的。静夜中很瘆人。绍琪站住,声音再没响起。她摇摇头,下楼去了。
翻了翻书柜,不禁叫苦,里面确实摆放了许多碟,却都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黑白片。她随便拿了一张回房,放进笔记本播放。
这部电影名叫《不了情》,林黛扮演的歌女为救心上人被迫委身富翁,结果被爱人误解,受尽了委屈,最后得了绝症香消玉殒。绍琪很喜欢林黛演唱的那首主题曲,只觉得柔媚婉转,缠绵悱恻。直到字幕出现,绍琪还是没有睡意。眼睁睁看着字幕滚完。
显示屏黑了几秒钟,忽然又亮了起来。
难道还有彩蛋?
镜头晃动,像是自拍的DV,一根根栏杆的暗影投在墙上,画面极为粗糙。镜头向下探了一点,一个披风衣的男人站在下头,玻璃长窗,黑白地砖,长长的玻璃窗上贴了好多卡通画。这个地点,怎么看怎么像眺海旅舍一楼大厅,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电影里呢?看这个高度,这个人是蹲在二楼栏杆边拍摄的。
镜头里的男人向前走了几步,露出了脸,约摸五十多岁的样子,两只眼大小微有差异,右颊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那人眼神忽然聚焦镜头下方,嘴里说着什么,一秒钟之内,他的神情转为惊恐,连连后退,一个黑影从下方走出来,也披着大衣,看不清身形。黑影端起右臂,男人胸口迸出一团暗红的血雾,仰天倒下,身后的长窗玻璃像雪花一样炸开,散落一地。镜头不住抖动,黑影走到躺倒的男人身边,缓缓转向镜头。绍琪还没看清脸,镜头一个剧烈的晃动,画面全黑了,跳出播放结束的字样。
绍琪听见急促的喘气声,那是自己的声音。碟片里录制的是一场真实的杀人案!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早上绍琪肿着眼睛下楼,她被折磨了一夜,害怕电影里的画面是真实发生的,又担心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会不会有危险。欣桐、丁叔、小朱在大厅里闲聊。绍琪走过去坐下,有气无力地问:“这些碟片……是哪里来的?”
小朱说:“不清楚,原来房主留下来的吧。”
绍琪还想继续追问,却看到马菁领着两个年轻男女进了大门,男的衬衣牛仔,女的红衫白裙,极其打眼的一对,也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永杰和静仪。
他俩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绍琪。还是静仪先开口:“绍琪,这么巧。”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出来旅行居然挑中了同一个城市,同一家旅馆,还是这个鬼样子让他们看见。绍琪坐在出租车里捂住脸,简直要哭出来了。
短暂的伤心也无法阻挡昨晚的噩梦,她直接去了市警局。
接待她的警察姓石,听说有命案发生非常重视,慎重地给她做了笔录,绍琪把碟片放进笔记本里,直接将进度条拖到最后,字幕消失,她的心跳又加快了,但是,紧跟着就出现了播放结束的字样,那个恐怖片段完全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我昨天明明看到的。”绍琪不死心地再次查看,还是什么都没有。石警官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
“别急,再放一遍。”他又调了一次进度,无论看多少遍,她昨夜看到的画面再没出现。绍琪颓丧地坐着,一言不发。
石警官同情地说:“有时压力太大容易出现精神恍惚,甚至导致幻觉,这个我理解。”
“她住在那个死过人的房子里,是不是见鬼了?”旁人有人插嘴。
“乱说,哪里来的鬼。”石警官说。
“什么死过人?”绍琪急切地问。
石警官叹了一口气,说起那起事件。两年前,在思清路的海湾幼稚园,曾发生过一起自杀案,死者是园长夫妇的独女,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吞服大量安眠药致死。那个案子,就是当时还在分局的石警官办的。
“我还记得看到她的情形。那个房间很奇怪,透明的玻璃顶,阳光洒在那个女孩身上,长长的黑发,白色的裙子,神态那么安详,美得出奇,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感叹道。
女孩的死亡没有疑点,她的父母不堪打击,关掉了幼稚园匆匆搬走。几个月后,一个姓马的女人买下海湾幼稚园的小楼,改成了眺海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