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童立刻派人封锁现场。植保组织的拦截行动惨遭流产,召集人象征性地抗议了几句便鸣金收兵草草收场。刘逸和许悦距离事发现场最近,是以分别被询问。
“介绍一下前因后果。”负责记录的胡乙例行公事,“你们是去——”
“阻拦时鲜水果运输车。”刘逸身体紧张地一绷,“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不关心你的生态观点,但需要了解一些背景材料。”丁童解释。
“我们是为了拯救观赏植物,是为了告诉大家有些东西最好用眼睛观赏而不是用舌尖品尝。”刘逸振振有词,应对流利。平日组织的灌输还是有用的,这番套话她居然记住了。“观赏植物与人类感情深厚,怎么会有人忍心去吃它们?”
荒诞不经。丁童在心里痛斥。“然后呢?”
“然后你们就来了,运输车就被你们扣了。”刘逸轻描淡写。
“我们没扣车,车是当地警察带走的。”丁童觉得有必要解释,“而且不是扣留,只是护送它离开。”
其实那个场面刘逸和丁童同样印象深刻。丁童是在车载监控上目睹的,刘逸则是在现场亲历的……
时鲜水果运输车恰逢其时地高高兴兴地出现了。
自然被当即挡停。拦车人没注意有人虐杀动物,或者来不及注意这点小事。
司机联系车主;车主赶来出示各种证明;经检查车厢清洁干净检疫合格……可这些全都没用,植保群情激愤,反反复复就一句话:“观赏植物就不该被食用!”
时间渐近正午,暑气笼罩着高速上拥堵的长龙,人们纷纷下车围观。浓重的汗味已让刘逸备受折磨,同时她感觉有人正不坏好意地向她贴近摩挲。召集人嗓音沙哑,声嘶力竭地振臂高呼:“美丽的水果正在腐烂,呼吁大家捐款救助!”
观众的反应并不热烈,甚至夹杂着抱怨与反感,很多人急着赶路,也有人质疑水果腐烂源自拦截,但召集人不为所动。
“我们把它们买下来。”几个中年人围过来,一名微胖的男人友善地说道,“请车主报一个价格。”
“不行,这样起不到唤醒公众的作用。”召集人断然拒绝。
“那你要怎么办?”为首的警察问。
“请在场所有人认领,捐款,资助植物保护组织,绝不允许伤害再次发生!”
召集人可能是中暑了,有些语无伦次。警察为难地看看车主,表示无能为力。
只能怨丁童晚到了一步,最后车主怒而将一车水果倾倒路边,“我不要了!我认赔!你们别想拿它骗取同情和怜悯!”面对如此剧变,召集人当即发飙,或者为这种空前的残害,或者为自己的目的没能达到,总之流血事件一触即发……
“谈谈你对这事的看法,就此结束?”胡乙建议道,“你觉得是什么人干的?”
“极端分子吧。”刘逸略显踌躇,“不是极端的人,谁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会不会是……植保主义者?”胡乙小心地提示。
“完全没可能!”刘逸正色道,“我们连植物都不肯伤害,怎么会伤害动物?”
“认真想想,就知道完全有可能。”丁童玩着手里的笔,“我知道,你们内部也有两种声音:一种认为,植保是动保的自然延续,只是把动物权利扩展到了植物权利;还有一种质疑,为什么动物能像人类一样残害植物?在限制人类行为的同时同样应该限制动物行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懂。”丁童没打算认真追究,“你目前所在的组织,就是反对动保那支。”
自那天之后,刘逸就再没参加过行动。后来有几次活动安排在室内,但刘逸觉得气氛诡异,便礼貌告退。再后来她逐渐疏远组织,只在心里默默支持。
询问许悦的难度则大得多。此女口齿伶俐,逻辑清晰,永立不败之地。丁童花了很大工夫,才勉强从她话里提取出现场情况的一小部分——最多占谈话总量的三分之一。
——直到后来,当丁童遇到那个名叫李萍的女人时,才发现许悦与之相比,真可谓“小植”见“大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