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科幻世界》2015年第12期
栏目:银河奖征文
天像是漏了,雨下个不停。狭窄的小巷两旁,灰白色的高耸山墙在半空中支起浅灰色的云幕,云幕之外又沉沉实实地压着半片昏暗的天空。雨声淅淅沥沥,偶尔从半空传来一声清越的飞鸟破啼,转头看去,一只麻雀展开翅膀,暗光一般滑进灰暗的檐瓦下,便不见了。
女人停下脚步,将黑色的伞折起来,轻轻地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街角的小咖啡屋,出售西式点心和手磨的热咖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温暖的淡淡苦香,柔黄的灯光温暖沉静。
女人在店里环视了一圈,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她抬起头,看到小咖啡屋的窗外挂着一盏风灯,一束明黄的灯焰飘如转蓬,在半明半暗的雨幕里沉沉地摇曳着。
“中愚,就是这个人。”女人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径直推到对坐的男人面前,“你如果能的话,就像之前跟我说的那样做。”
照片上的男人身形肥胖、皮肤油腻,圆滚滚的脑门已经微微地秃了,一望便知属于长年耽于酒色的有钱人的形象。
对坐的男人捏着照片沉默了一瞬,说:“我记得你说是让我赢他的钱,可我又不是赌场,怎么从赌客的手上赢钱呢?”
“如果这家伙只是和赌场对赌的话,那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了。”女人淡淡地说,“这家伙在赌场里喜欢的玩法叫‘富贵三公’,得靠赌客轮流坐庄的。”
“好吧。”男人将那张照片轻轻揣进衣兜,“所以你这七年一直在做这活计——等着向他报复吗?”
“我早已经没有想报复了,只是这次联系到我的客户,恰好是他而已。但是既然让我碰到了,也算是天意,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女人幽幽地吐了口气,伸手端起咖啡杯,滚热的咖啡散出的袅袅白烟在面前化开,让她在那一瞬间感到面前的世界颇有些不真实。“七年前,他因生意竞争不过我父亲,他就引诱我父亲上了赌场,然后买通赌场下套,让我父亲在赌场里输掉了全部的身家。如今我虽然不想说要重振家业,但如果能让他失去一些东西,也是好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船票发到你手机里了,下下个月的二十四号,从这里的港口上船。”
“麻烦你了,安娜,还要帮我弄船票。”男人无声地笑起来。
女人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咖啡勺,并不说话,过了良久,才轻轻地笑起来,“不要这么叫我,你知道沈安娜……其实并不是我的真名。”
“哦?”男人微微挑起了眼帘。
“嗯……在赌场那样的地方上班,当着客户的面总不好用真名的。我真名叫沈一鸥,‘海鸥’的‘鸥’。”
“你有个好听的名字啊。”
“哪里好听了,只是比较恰如其分而已。”女人疲倦地笑了笑,“你不是在海边长大的吧?其实海鸥才是最不讲究的动物。耗子还知道挑点儿干净的,海鸥可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吃——腐烂的贝壳、海鱼,还有人类不要的食物……总之是见到什么就吃什么。也就跟我一样,看起来表面光鲜,实际上都是由一些下三滥的货喂肥的。”
“也别这么说,能挣钱的工作就是好工作。”
“龙潭虎穴啊……当初其实只是想快点儿还清我父亲欠下的债,结果没想到踏进这一行,再想出来就难了。”沈一鸥幽幽地感叹着,“赌场都是吃人不眨眼的货色,我做了七年,只看见进去的,没见出来的。你怎么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出来,还能从那家伙的身上落一块肉?”
“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何况我的把握也不是百分之百,而是……百分之一千。”男人掏出手机看了看,自信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