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最近好吗?”他喝了一口茶,随即把杯子放下,慈祥地看着我。
“他们?好得很啊……”我无聊地摆弄着头盔,几句话之后我们便没有了话题。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来看爷爷,因为他这里无聊得很,而且少年和老人之间的共同语言并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他很高兴我能来看望他。
在我与爷爷的这段稍稍尴尬的寂静之间,我又想起了下午看见的那个女孩,思绪顿时回到了那个令人心跳加快的时刻。她洁白的连衣裙和长长的黑发,在散发着这个季节特有的香味的微风中飘动着,她撩头发的动作和她晶莹的眼神,一遍一遍地在我的眼前浮现……
“你脸红了。”爷爷笑着说。
“谁?我?没有……”我急忙把捧着下巴的双手收起,在胸前抱起来,抬起头假装望向夜空。
“你有喜欢的女孩儿了?”爷爷望着我的眼睛,问。
我知道我只要有什么心事,是肯定瞒不过爷爷的,于是我坦白说:“是我的新同学,她让我第一次产生了爱情的感觉。”
“是吗?那么爱情是什么感觉呢?”爷爷的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嗯,很难形容,就像……像第一次穿越虫洞一样,令人既震撼又兴奋……”
夜空中反射着阳光的“盘古号”殖民星舰,再次从地平线升起,在群星中缓缓掠过,闪闪发亮。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就是思源星的卫星,像地球的月亮一样照亮了思源星的黑夜。
“说到爱情,伏羲与女娲的爱情,应该是最伟大的吧……”我透过温室清澈的外壳,仰望着银色的“盘古号”,“毕竟,我们这个星球的文明,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爷爷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注视着我,说:“你想听关于他们的故事吗?”
“当然,我很想听。”爷爷是一个星际考古学家,他年轻时曾和奶奶进入“盘古号”星舰许多次,发掘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史料,可以说在这个星球上,没有谁比爷爷对我们的祖先——女娲和伏羲——了解得更多。
爷爷把身体靠在椅子的后背上,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半球外,思源星墨紫色草原的虫鸣和半球里面来自地球的碧绿植物生长的窸窣声,似乎同时响起来,但不久又安静了下去。
在爷爷的眼睛里,我仿佛看见有阴影从反射着星光的水中浮起。于是我坐正了,等待着倾听爷爷将要讲述的故事。
爷爷目视着夜空中闪烁着银光的殖民星舰,缓缓地开口说道:“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当巨大的“盘古号”殖民星舰从思源星的投影中飞出的时候,思源星那灼热明亮的恒星照亮了星舰位于前端的舰桥。后来在思源星繁衍的人类,也像地球称呼自己的恒星一样称呼它为太阳——光热之源。
在舰桥上,巨大的弧形舷窗后,被称为“女娲”的第一代人类女性——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正穿着雪白笔挺的宇航制服,背着双手看着脚下的这颗蓝色与紫色相间的美丽行星。她的头微微昂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骄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发刚好盖住了她的耳朵。她左胸前的一条彩色的饰带代表着她的航天资历——十六年。当若干年后,你行走在思源星上时,在人类的女性当中你依然能看见她的影子——那种继承自她的既纯净又聪颖的美丽。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男孩——第一代人类男性“伏羲”。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留着很短的能看见头皮的头发,双手抱在胸前,正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一身的黑色在“盘古号”穿行于思源星的阴影时让他几乎隐没不见,现在当明亮的恒星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时,又似乎让他很不适应。他轻皱着眉头,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的警戒和焦虑。
在这一刻的一千多年前,地球人类向思源星发射了“盘古号”殖民星舰,飞船在宇宙中以近乎光速飞行。即将抵达思源星时,星舰开始缓慢减速。
在抵达思源星近地轨道的十六年前,当“盘古号”的减速过载已经能适应人类生存时,两个小生命在“盘古号”的中央生命区开始孕育。那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被命名为伏羲和女娲,他们将作为人类的代表,在他们长大后开始为整个人类执行“思源星殖民计划”。
“盘古号”看起来就像一把匕首穿过一个苹果,那个“苹果”,就是位于“盘古号”中部的“模拟地球”——一个直径三十公里的球体。这个巨大的球体里存储着飞行所需的燃料,它同时能模拟地球引力,球体外面是按照地球的轮廓等比例设置的微型大陆与海洋,像地球一样,微型大陆上也有沙漠和森林,草原与丘陵,只不过都是最小规模的。这个“模拟地球”,和它上方五公里高的大气层,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外壳中,再外面是一个能发射强烈光热的卫星围绕着这个模拟地球以二十四小时一次的频率旋转,来模拟地球的太阳。伏羲和女娲就是在这个近似于地球的环境中长大的,这是思源星殖民计划的工程师们能为他们提供的最好的童年了。在这个近似于地球的环境中,他们人生的开端不会单调无趣,他们也不会患上宇宙航行中常见的精神疾病——那种长期生活在封闭压抑的环境中所引发的幽闭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