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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静安1

海清望着小猴儿的背影,略微思索就迈步跟了上去。海清知道小猴儿虽然颇为活波顽皮,但其做正事素来是极稳妥的,今日反常,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一群人都是不明所以的望着海清,唯有春红脸上露出喜色。

海清已经踏上阁楼,众人回神,也都跟了上去。刘威望了眼王巧巧,转身带着刘家众人架着春红离去,王巧巧反身上了阁楼。

海清一步步上了楼,还没确定走哪边,便听到小猴子的惊叫声,连忙寻着小猴子的声音疾步而去。

琴室靠窗的地上,小猴儿惊慌失措的抱着一动未动的小桃,已然失了方寸,只知抱着小桃痛哭,毕竟是个孩子。

海清上前摸了摸小桃脉搏,又探了探鼻息,冷着脸道:“还有气,小猴儿把小桃放平,去取些汤来。”海清转头对着众人喝道。

众人七手八脚的从王巧巧手中夺过汤来,递给了海清。

海清接过碗来,让小猴儿扶起小桃,小猴儿终究人小力微,扶着小桃却是乏力,霍峻看不过就上前替了小猴儿,扶着小桃。

海清撬开小桃的嘴,一点点喂了汤水进去,却一点点从嘴角流了出来,急得小猴子哇哇大叫。海清也不理,依旧一点点喂,抚弄着小桃的胸膛,霍峻也小心翼翼的轻拍着小桃的背。如此许久,小桃的喉咙一动,才咽了一口下去,众人备受鼓舞,细心的将一碗汤都喂进小桃肚子。

小桃喝了汤,气顺了,过了一刻钟左右悠悠醒来,瞧了眼周遭,没见到春红,急呼一声。

海清望向众人,“春红是何人?”众人连忙七嘴八舌的答话,海清听了个囫囵,大概明白了是刘家众人带走的妓女。

小桃本自担心春红,也没注意周遭情形,待听得海清熟悉的声音,不禁抬头望来,见是海清,心下惭愧与哀戚俱生。“老爷,”小桃哭喊了一声,便没了言语。

海清拍拍小桃的脑袋,示意小桃安心。海清起身望向霍峻,“这是怎么回事?”霍峻又哪知这事的原委,也不敢胡言,便指指王巧巧,“这婆子是这院子的妈妈,想来这事她是最清楚的。”

王巧巧心中骂了春红和刘威一万遍,有如此后台,何必连累我这灯草命的。王巧巧心下叫苦,却又不能不答海清的话,只好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春红和小桃的事倒豆子般讲了个清清楚楚。

海清听了王巧巧的话,思索了片刻,就命人抬了小桃回了县衙不提。

却说春红被刘家众人架着出了南街,一路东行而去。刘威总算遂了心意,却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将春红带回家去。不说他老子刘员外不许,就是他那婆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于是命人将春红带到他的一处别院,要学那皇帝来个金屋藏娇。

众人刚到刘威的别院,远远就瞧见院门前竟有个人在等候,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刘威老子刘员外身边打下手的能干人刘忠。

众人进前行了礼,刘忠却是瞧也不瞧众人,只是叫了声:“少爷在哪?”刘威推开众人,来到刘忠面前,拱手深鞠了一个躬。“忠叔万安,小子给你老人家请安了。”

刘忠远远让过,叫了一声少爷。“少爷,老爷在满城的寻你呢?你可仔细些,老爷的模样可是不济的很。”刘忠靠在刘威耳边低语声。

“这,老爷子这又是发什么疯,忠叔你可得周全小子则个。”刘威连连对着刘忠作揖。

“我们快些回去吧!你且向老爷认错讨饶,你是刘家的根苗,老爷的嫡亲儿子,他还真个能打杀了你不成!”刘忠在刘威耳旁低语。

“忠叔,你可是知道我性子的人,若是如此,我又怎么会不如了我爹的意,哪还需要这番理论呢!你还是可怜可怜我,莫要与我做官面文章。”刘威急切道。

“竖子不足与谋,你如此妇人之态,如何成的了大事。古有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你连这点挫折也要退避,让我如何教你?如此便罢!”刘忠气的一挥衣袖,疾步而去。

刘威见刘忠生了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番央求。

刘忠叹了口气,“罢罢罢,谁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比我亲儿子还亲,我便再与你分说分说,不过听不听都随你,我却不会拿那好听的话来哄你。”

“忠叔,你老人家只管说就是。我虽然素来不肖,但也是知道好歹的,常言道忠言逆耳,我岂会因你的言语而恶了你?我只会更加敬重你。”刘威正色道。

刘忠见刘威说的慷慨,心中宽慰了些许。“你是我瞧着长大的,人心都是肉长得,我又岂会专门作践你,只是生了恨铁不成钢的心罢了。这偌大的刘家以后可全都要你来支撑的,你只是一直不成个样子,让老爷百年之后如何瞑目。”刘忠轻言暖语一番。

“如今老爷也还不知道你做的这糊涂事,你也就趁早把心收了,可别让老爷知道你为了戏子闯了大祸。我也不说你立刻的话,只是过两天放了这春红。这春红是解语轩那位的人,只是这一时闲了,若是宫里边突然来了兴致,来这解语轩旧地重游,发现我们冲撞了,这刘家还不得通通掉脑袋。你需记在心上,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个眉眼高低,哪些人是可以欺辱的,哪些人是要奉承的,又有哪些人是要敬而远之的,必须要分的清楚,如此才能活的通透。这春红你就先好好供在这院子里,可不能怠慢了,过两天事了了,再请一顶轿子小心着抬回解语轩去。”刘忠望着刘威的脸,一句句分辩道。刘威一想起自己老子生气,让自己做那些无聊的文章,心里已经失了方寸,听了刘忠的计较又哪会有半个不字。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一时站在那里七七八八的闲谈,等着刘威和刘忠。刘威计较定了,打发了众人,叫了自己的贴己小厮,吩咐一番,就跟着刘忠而去。

刘威跟着刘忠上了马,一扬鞭,马儿便撒开蹄子跑了起来。无需片刻两人就来到东边的从龙街。从龙街靠东大半个街皆是刘家房院,两人入了从龙街,把马骑到专管马匹的庄子,早有人上来牵了马去料理,自不需提起。

二人弃了马,迈开步子,也不消许多功夫,片刻便来到了刘府门前。问了门前童子一声,府上可有什么事,回说来了贵客,二人都暗自忖度,却不知是什么贵客。

刘威跟着刘忠进了门,走进一片花园,绕过水榭假山,便来到了刘家前厅。刘威还未进去,便听见老子的大骂声:“这个逆子,如此行为不端,待他回来,我必打折了他的狗腿,也好叫他知道天高地厚,莫要以后惹了担待不起的人连累了老子。”刘威只觉脚下生了树根,寸步也是难行的了。

刘忠进了去,只是望了眼厅内情景,便朝着刘显祖快步而去,附在刘显祖耳旁低语了数句,便退到刘显祖身后站立。

“这个畜生,你回来了还不来见老子,难道还要老子来见你?当真是畜生,好没礼仪。”刘显祖对着门外骂到,“还不给我滚进来。”

刘威听到老子发怒,心下已然慌了手脚,待听到刘显祖骂他,心里知道该进去,但是脚却不听使唤,直到刘显祖叫他滚进去,脚下才好似灌了铅似的挪了进去。

刘威站在门口,矮身低头,轻声叫了一声父亲大人,便不再发一语。

“你这畜生,你眉毛底下的两个窟窿眼儿只是为了好看吗?竟没看到你太爷在这,也不知行礼。知道的说我们刘家没有家教,你这逆子目中无人,不知道的倒说你太爷不是人了。”刘显祖气的以杖拄地,嘴中呼呼喘着粗气,身体站立不住而摇摇欲坠的模样,惹得刘忠连忙上前扶着,还回头对着呆愣的刘威使眼色。

刘威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海清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叫声太爷大人好。那边刘显祖才慢慢息了心中怒火,对着海清笑道:“海大人见谅!我这儿子平日里是最没个体统的了,也是他娘去的早,我又是个掉进四方孔里的俗人,没有教好他,如今却是时常后悔的紧。”说到伤心处,竟有伤神泣泪之状。

海清却还是一张官脸,静静听完刘显祖的言语,才慢慢道:“刘兄何苦如此,刘少爷不肖,却也不必因此而气坏了你的身子。若是因此气坏了你的身子,那刘少爷还不得背个不孝的骂名。”海清拿些言语宽慰刘显祖,听在刘显祖耳中却别是一番滋味不提。

“海老弟所言极是,为这畜生生气当真是不值当的。”刘显祖笑着回了海清一句,转身对着刘威骂道:“还在这杵着干嘛?还不滚回你房里去反省。”

刘威听了如蒙大赦,忙忙对着刘显祖行了一礼,“是,孩儿告退。”躬着腰低着头就要离去,这时海清却开口了:“刘少爷且慢。老夫却有一事需劳烦刘少爷,不知刘兄可能成全!”海清对着刘显祖捻须一笑。

“海老弟说地什么话,你有事吩咐则个就是,能为你办事,那是犬子的荣幸,还说什么劳烦,这不是折他的寿吗!”刘显祖佯装佯怒之色。

“哈哈,还是刘兄爽快,倒是小弟做作了,那我在这先行谢过了。”海清打个哈哈。

“还不过来听你海叔的吩咐,你可得仔细些,你海叔就是皇帝老爷也不曾求过,今日有事拜托你,可见是你的造化,你可别冲撞了!”刘显祖板着脸训斥了刘威几句,转而笑道:“不过天与不受,必受其害,你也得虚心的受了,毕竟长者赐,不能辞。”

刘威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待的刘忠咳嗽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连忙连连喏喏称是。

“刘兄倒是严重了,老夫又岂是那种故意为难人的人?我这事不过是刘少爷一句话的事。”海清笑着摇摇手。

“哦!当真如此,那你尽管说事就好。”刘显祖点点头。

“就是我有一义女,她的姐姐和刘少爷发生了些许龌龊,被刘少爷请了去。老夫在此为她向刘少爷道个歉,还请刘少爷饶过她。”海清望着刘显祖缓缓道。

“哈哈,多大点事儿,你一说这事不就解决了吗!”刘显祖哈哈一笑,接着转头望着刘威,“你当真绑了海大人的义女?”刘显祖语气冷然。

刘威急忙否认:“没有,我哪里认识太爷的什么义女!”刘威还待解释,却被刘显祖打断了。

“恐怕是海大人弄错了,犬子一向乖巧,却是做不了那些作奸犯科之事的。近来又在苦读孔孟之书,学习圣人之言,却不知哪个吃了饭没事干的鸟人乱言语来污蔑我刘家,定不能让他得意的。”刘显祖说到后面越发气愤,手中木杖拄的咣咣响。

海清面不改色的望着刘显祖,“刘兄此言差矣,读圣人书却不定是行圣人事的。倒是我就听说了好几个饱读圣贤书的却专行那龌龊下流之事的。倒不先说刘少爷是否行了此事,倒是我亲眼目睹了刘家奴仆架走了那个女子,就是不知刘兄信不信得过我。”海清平静的望着刘显祖。

“哈哈,海老弟这是什么话,若你的话都信不得,那这天下还有何人的话可信?”刘显祖哈哈一笑,对着海清拱拱手,然后冲着刘威骂道:“海老弟定然不会说假话,你这逆子还不说为何不阻止我刘家的恶仆行凶,这不是抹黑我刘家吗?”

刘威自打回了家,就一直唯唯诺诺,心中没有定数,又经了老子的几番喝骂,此时心中倒是平静下来,脑子反应倒是极快,听了刘显祖的话,连忙跪下磕头。

“父亲大人明见,我本自在大街上好好的走着,却碰到我刘家的人在哪指指点点,我近前一看,却是几个劣仆在谈论风月女子的美妙。适才见一女子生的美貌,他们便与自己的相好比较,还指指点点的对比两相的柳腰肥臀之列。那女子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想来平时蛮横跋扈惯了,逮着就骂那恶仆,恶仆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儿,因此就对骂上了,我去劝了几句,她倒连着我也骂了。几个恶仆虽恶,却也是通人性的,见自己家主人挨骂,便不依。如不是我死死的拽着他们,想来是要打将起来的。恶仆见那恶妇咒骂不休,又动不得拳脚,就抬出了我们刘家的名号。却不想不提刘家还好,一提刘家那恶妇骂的更是凌厉,话语更甚难听。恶仆见此,居然挣脱了我,你们也是知道我的,素来是个不中用的。恶仆撇下我,就冲上去要教训那恶妇,却不想那恶妇脚步甚是伶俐,几下就逃开了。我以为此事就罢了,便起身拍拍身上衣服,上街寻个酒家吃了几盅酒。”刘威说到这里,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刘显祖,接着说道:“等我吃了酒回来,就看到了太爷老爹,我和他问了安,便向家来,走到半路就碰到了忠叔,忠叔说老爹你找我有事,我便随着忠叔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却不知太爷老爹的义女,当然也就是我的妹妹,她怎么了?”刘威望着海清急切问道。

海清盯着刘威的眼睛片刻,“你妹妹倒是没事,你姐姐倒被狼叼了。”

刘威、刘显祖和刘忠都是面色一变,海清刚来县上却不知刘显祖真真有个娇美女儿,却还是刘威的姐姐。海清是说者无心,而刘家之人却是听者有意。

“嘿嘿,”刘显祖冷笑一声,“海大人所言不虚,倒是恭喜海大人的爱女安然无恙,但是我刘家却是没有了什么姐姐的,还请海大人别处去找姐姐吧!”刘显祖缓缓坐下。

“刘员外恐怕还不知道我这义女的姐姐是谁,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得的。”海清也是挥挥袖子,双眼微眯冷然道。

“哈哈,我刘老大从四十年前接了这刘家家主之位,还没听说有什么人敢在我刘家撒野的,你海大人当真好大的官威。”刘显祖猝然站起,像饿狼一般盯着海清。

“呵,我倒不知什么官不官威,我只知我是朝廷命官,吃着皇上的饭,就要为皇上,为朝廷,为国家做事。别人怕你刘家这地头蛇,我海清眼中却容不得沙子,皇上的龙威却不是你们这些腌臜之物可以亵渎的。”海清朝着北方恭敬拱拱手。

“为皇上?哼,我家祖上跟着太祖武圣皇帝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吃草呢!如今竟然敢在我刘家说什么忠君爱国,谁不知我刘家世代忠良,皇上信我方赐下着守卫龙起之地的重担,岂是你一介书生可以肆意胡言的!”刘显祖抬手用拐杖指着海清喝问道。

“呵呵,你刘显祖居然也敢用世代忠良这四个字,真是人丑不知脸红。你在这县里横行无忌,眼中可曾有半点律法?只是觉得天高皇帝远,你在这做起你的土皇帝来了。还打着皇上的旗号,败坏朝廷的名声,满足你个人私欲。”海清脸上蔑视之色无须细瞧。

“哼,你海清一个小小县令也敢说出这大不敬的言语,如此言语恐怕是对朝廷的不满吧!谁不知当年我刘家祖上为太祖武圣皇帝挡过刀箭,后来太祖武圣皇帝亲自许了太祖武圣皇帝家的‘胖妞’与我家‘旺财’的亲事,从此我刘家更是太祖武圣皇帝的心腹。岂是你一句两句就可批驳的,你这就是受了贬斥,对朝廷不满,而皇上对我刘家亲厚,所以你眼红,才如此污蔑我刘家。哈哈,你海清读了一辈子孔孟,骨子里却尽是鸡鸣狗盗之事,当真是恶心。”刘显祖朝着地上呸了一口。

“狗仗狗势罢了,居然还以此自得,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海清颇为无奈,“我不与你在此骂街,快些把那女子放了,不然我哪怕是上京城告御状,丢了这脑袋,也不会任你为所欲为。”海清脸色一正,严肃道。

“哼,你倒去!你不去我也得去上一遭,看你这父母官在这龙兴之地的所作所为如何?定要皇上看清你的嘴脸。”刘显祖心里骂到:“这不知死活的书呆子,却只是一根木头,偏的还不知轻重。”

“哦!谁要上京城呀?找皇上又是何事?”正当海清欲要说话,门外一个声音却先行响起。

众人寻声向着外面一瞧,却是一个富态老者背着手踱步而入。

刘显祖一见来人,慌不跌的起身快步跑上前去,又是鞠躬又是打揖,嘴里献媚道:“老爷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告诉小的一声,也好让小的亲自去接您。”刘显祖在那人面前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好似个不知世事的小孩童一般。

“我不过是顺道来瞧一瞧故友子孙罢了,又何必小题大做,说的我是多么做作似的。倒是你们这里好生热闹,却是把我这刚正不阿的海大人惹得生气了。”那老者对着众人哈哈一笑。

“见过王爷。”海清上前行了一礼,脸色却是不好看。

李琦对着海清一笑,“你还是这样刻板的叫人生疏,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又不是头一遭相熟,你却总是这般作态,难不成是谁欠你了千儿八百的。”李琦说完,众人都是哄堂笑了。

“难怪说老爷眼力好!凭的不是别人欠了他千儿八百的,却是我欠了他的。”刘显祖接过李琦的话头,矜持笑道。

李琦听了刘显祖的话,转身过来望着刘显祖片刻,语气怪异道:“不曾想你小子也学坏了,居然也来框我老人家。这县里谁不知道你刘家就是县里的国库,你会欠了别人的钱钞?当真是当我老糊涂了,你糊弄的过!”

“哎哎,你老人家这话说的我该天打雷劈了,我是吃了老虎胆才来糊弄您?真真的是我说的这样,这其中还有些原委,还得我慢慢的说与您听。不过您这一路而来,必是乏困了,还是先歇息会儿,吃些茶水再说罢。”刘显祖望着李琦提议道。

“算你小子有心,不过现在不急,你门外来了贵客,还得你亲自去迎一迎。”李琦亲和一笑。

刘显祖面路疑惑之色,却没有细问,告了声罪就出了大厅,穿过假山水榭,迈步出了院门。

待刘显祖抬眼望去,只见自己家的几个门童小厮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对少年男女身后。刘显祖倒是心下道声奇了,这些泼皮无赖平日里最是惫懒,几时如今日这般会奉承人?是了,这两人定是老王爷口中的贵客了。

刘显祖想通其中干系,连忙上前行礼,“不知两位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小老儿在这赔罪了。”说着刘显祖微微躬身一拜。

“哈哈,不相干的,老爷子这话严重了。”只见那青年脚步微移,已然避过了刘显祖,刘显祖心中一惊,这才拿眼睛把这青年公子细瞧一番。

刘显祖只见眼前这公子,一袭青衣素净淡雅,身姿魁梧挺拔,好似标枪一般矗立在那。这公子面上微黑,却更添一分男儿气魄,五官端正,双目如神,额头鬓发如刀削般,如墨长发髻在头上,拿根玉簪儿随意插着。看着这刚毅的男子,刘显祖这成精的人也不禁心中忐忑,好似自己在他面前就会露出自己的尾巴来。

“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刘显祖装作随意问道。

那公子却好似毫不在意般笑道:“小子李英,这是舍妹,不请自来,还请见谅!”说着拱拱手。

刘显祖只是客气的连声道荣幸,却又拿眼光看李英旁边的少女。刘显祖一瞟,却是惊得心中狂跳,这少女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首先落在刘显祖眼中的是少女那灵动的大眼睛,四下张望一番,却就失了兴致一般,只是站在那里发闷,也不理会自己和李英。刘显祖心下郁闷,却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敢多看少女,只是前边领着两人入了院来。

李英跟着刘显祖,眼里尽是刘家的奇花异草,雕梁画栋,不禁感叹一声,“当真是皇宫也不过如此罢。”

刘显祖听了,心下甚是欢喜,只觉的受贵人夸赞甚是荣耀。不意一直未发一言的少女道:“皇宫可没有这地方快活。”稚气未脱的清脆声音在刘显祖耳旁响起,他又是一阵欢喜,可心中却泛起一阵阵心悸。

三人一路没话,不消片刻便穿过假山水榭,来到前厅,却见李琦和海清坐在一张桌上喝茶。

“哈哈,他们来了。”李琦笑着起身。

海清抬头一看,见是李英,连忙抛了手中茶杯,站起身来。

不待海清反应,李英已经拱拱手道:“原来海叔叔也在这里,当真是巧了,说不得我又要腆着脸向海叔叔请教些问题,倒是希望叔叔莫要厌烦我了。”说着还向海清使眼色。

海清这才内心惶恐的坐了下来,嘴上道:“圣人言:‘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你有心学习,我又岂能不倾囊相授。”

“哈哈,海大人还是那般刚正不阿。”李英哈哈一笑,与妹妹坐了下来。“倒是琦爷爷老当益壮,竟然还走在了我们两个的前面。”李英冲着李琦笑道。

“哈哈,你们这些崽子,也就敢取笑我这老头子。不过说起我的身体硬朗,那还得感谢先皇兄,我们可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哎!说起那些日子,当真是苦,若不是怕辱没了祖宗,我都抹脖子了。那十万大山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叫唤声来个回音都没,多少人都是那时闷疯了的。还多亏……哎哎!这人老不得,一老就絮叨个没完。”李琦摇摇头,叹息一声闭了口。众人见他模样,都是笑了一声。

众人笑罢,李琦接着看向刘显祖道:“你小子不是有故事要说给我听吗?难道还要老头子捧茶请你?还不仔细说来。我倒要看看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将我大唐的肱骨气成如此。”

刘显祖还未回话,海清已然起身,朝北下拜,对着李琦郑重道:“王爷抬爱,只是下官官微人贱,又岂当得肱骨二字?再也别提,莫等传了出去,徒惹别人笑话。”

“哈哈,你这小子,永远是这般,像个木头一样,实也无趣。只是我老头子在这说了,还怕哪个粪坑出去乱吐?就算有人嚼舌根,还有人说老头子说错了不成?”李琦笑着指了指海清。

“王爷的话当然没人会说什么,只是到时候他们说我仗着王爷的喜欢恃宠而骄,便会刮带着王爷。我一卑鄙之人无所谓,然王爷金枝玉叶就不好了。”海清如是道。

“咳咳,我也是拿尿和泥长大的,说什么金枝玉叶。你倒是好嘴,平常都说你是海呆子,今儿个专门说我的话,却是这样的犀利。”李琦轻咳一声,笑着道。海清微微笑着拱拱手。

“倒是便宜了你们看我的笑话,你小子快快把这呆子的事情说来,我倒要听听他是如何借你家钱的。”李琦又冲着刘显祖笑着道。

刘显祖冲着众人鞠了一躬,嘴上笑道:“老爷不问,我也是要说的。这其中的原委说了,倒要诸位笑话我了。”一时刘显祖老脸一红,有些扭捏的道。

众人见这老伙的模样,都是一阵笑骂。“你小子休想别过了话头,我只是要听你怎么的欠了他海清的账。”李琦笑着指了指海清。

刘显祖陪着笑,“小子怎敢,这便说来。说起这事还得提到我的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这事都是他扯犊子扯出来的。”

“哦!倒是奇了,你小子一向护犊子,今天咋滴还要来个大义灭亲?”李琦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逗得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嘿嘿”刘显祖讪笑一声。“还是老爷目光如炬,倒是我把这小子惯坏了,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混账。”刘显祖对着李琦笑着拱拱手。也不待李琦说话,便接着道:“要说那小子和海大人之间的误会,还得从那解语轩说起。”

“等等,哪个解语轩?”李琦心下一惊,出口打断了刘显祖的话。

“哥哥,琦爷爷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我好想抓一把呀!”少女扯着李英的手臂摇了摇,吐气如兰的在李英耳边低语道,说着还俏皮的眨了眨左眼。

李英伸出粗糙的手指刮了刮少女的琼鼻,惹得少女不依的一跺脚。“你个鬼灵精,琦爷爷的胡子都遭你迫害了一纪了,你还不肯高抬贵手。你是不是一定要你琦爷爷以后见了你就逃?再也不想琦爷爷带着你偷偷溜出皇宫了?”李英宠溺的拍了拍少女的秀发。

少女转了转滴溜溜的大眼睛,吐了吐香舌,挽着李英的手臂不再言语。

刘显祖被李琦打断,愣了愣,“回老爷,不是别处,就是城南的那个解语轩。”

李琦自觉自己失态,抚了抚胡须,哈哈笑道:“哦!当真是那里,嗯,我倒要听听你那兔崽子和海大人在解语轩能发生什么事情。”

刘显祖人老成精,已然发现了李琦的变化,却是依然不动声色。刘显祖朝着上座的李琦恭敬一礼,然后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要说我那逆子和海大人的误会,说来诸位可能还不相信。”刘显祖老脸一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不过还是接着说到。“实是我那逆子在解语轩听了曲子却不愿付钱,因此双方闹将起来,幸得海大人路过,替犬子付了银钱,所以我才说是我欠了海大人的钱钞哩。”刘显祖冲着海清抱拳鞠躬道。

海清还未开口,却是李琦哈哈一笑。“你这小子,糊弄我呢?我还以为海清这木头去了解语轩“解语”呢!绕了一圈,你倒给我说这些。哈哈哈哈”李琦指着刘显祖大笑。

李英望了眼大笑的李琦,伸手抚了抚少女的长发。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李英,见李英望着别处,便又低头玩着手中的茶杯。

“嘿嘿”刘显祖憨笑一声,“这可是老爷的臆想了。海大人一向刚正不阿,恐怕死也不会去那解语轩哩!”刘显祖对着李琦笑道,李琦微笑着点点头。

“王爷此言差矣,下官倒也去过那解语轩,倒也是个灵秀之地,却是发生了令我难堪,令皇上蒙羞的事。”海清起身朝着李琦行礼道。

“哦!这是真的?哪个不知死活的如此造次?我倒要看看?海大人你且说来。”李琦心里骂死了海清和刘显祖,嘴上却说着一嘴官话。

“此事确实是下官和刘家之人在解语轩发生的事情,却是刘家强……”“咳……”海清的话被一声咳嗽打断,众人的目光不由的朝着咳嗽声发出的地方投去。

海清看见是小猴儿,小猴儿已经在众人的目光下哆嗦着噗通跪倒在地上。海清回过头,继续说道:“却是刘家少爷强行要解语轩的司琴为他抚琴,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吗?下官劝说了两人,本以为已然无碍,可谁知下午我再去看望那受惊的伶人,却不见了踪迹。下官使人查探,才知刘家众人来过,还抬着一顶轿子。下官一时气愤,这不是强抢民女吗?下官便立刻来找刘家要一个说法。”

李琦抚了抚胡须,对着海清赞许的笑了笑。“原来如此,你小子怎么说。”李琦转身对着刘显祖佯怒道。

刘显祖连忙起身,来到堂前跪下,对着李琦磕了个头。“老爷明见,我那逆子虽然不肖,却也做不出强抢民女的恶事。”

“哦!那倒是奇了,这人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李琦嬉笑一声。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且听小的解释。”刘显祖又朝着李琦磕了个头。

李琦脸上笑容未绝,抚抚胡须道:“即是海清和你家崽子之间的误会,便让你家崽子来说吧!”

“这……”刘显祖面露难色,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怎么?还不叫你儿子上前解开这个误会,难道要老夫请一请?”李琦眼中寒芒一闪。

众人的目光都望着刘显祖,连一直漫不经心的少女也睁着眼睛望了过去。李英却没有如同众人一般看向刘显祖,而是望着低头跪着的小猴儿,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

刘显祖无奈,抬头望了眼四周,却见刘威已然一脸慌张的走上前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李琦一阵磕头,倒是叫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琦本欲开口,却没有刘威嘴快。“琦爷爷,你可要为孙儿做主呀!”刘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到。

“哦!”李琦呆了片刻,笑着道。“你要老夫为你做什么主呀?”

“回琦爷爷,这可是海大人冤枉我了,我是一个愚笨无用的人,哪里会干那强抢民女的勾当!”刘威哭天喊地的叫嚷。

“好了,好好说话,把你那纨绔习气收起来,不然老夫可要替你爷爷教育你个兔崽子。”李琦看了眼脸色不好的海清,喝骂了刘威一声。

“是是,琦爷爷息怒。”刘威装作害怕的模样,连忙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本自在街上闲逛,心中甚觉无聊。正在此时我突然听到街边高楼上有人弹琴,琴音如梦似幻,我一时不禁听得痴了,竟然身子不自主的寻着琴音而上了高阁。等上了阁楼,来到门前,待的一曲将终之时,我才敲门进去,这时我倒不再惊讶了,你道是谁?”刘威四下一望,见只有海清和李琦望着自己,倒也不觉尴尬,卖个关子继续道:“原来这人也是我的老相识了,就是本县有名的司琴:春红姑娘。小子也是春红姑娘的老主顾了,便要春红再抚上一曲,让少爷我尽尽兴。却不想她居然几次三番的推迟,我也是一时心急,便说了一些话吓唬她,却不料她却是个火爆性子,也嚷嚷起来,死活不愿。我见如此……”

“你便行了那强人的勾当?”李琦一拍桌子喝骂道。

刘威被吓了一跳,急忙磕了个头,嘴里说道:“没有,没有,小子便熄了心中的想法,想要就此离去,再也不来听她春红的琴了。”

“呵呵,你小子当我老糊涂,你就此离去了?那海清还来这干嘛?参拜你刘家吗?”李琦一声冷笑。

“不敢不敢,这都是小人的过错。”刘显祖起身跪下,磕头如捣蒜。

“嗯,的确都是你的错,你教子无方,任其胡作非为。”李琦点了点头。

“琦爷爷错过我爹了,这都是我的过错,与他无干。”刘威也跪着泣道。

“你还是先说说你如何欺男霸女的吧!”李琦斜了眼刘显祖,对着刘威道。

“我,我本想离去,可是心中却终是不服,便又许下重金,要那春红为我弹上一曲,可那春红就是不肯。最后我提出我为她赎身,只要她去我家为我抚上三日琴。她再三斟酌,最后就同意了。”刘威说完,对着地面又是一阵响头。

“哦!当真如此?”李琦抚了抚胡须,盯着刘威问道。

“绝无虚言,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琦爷爷。”刘威惨兮兮的道。

“哈哈,谅你也不敢糊弄我。起来吧!一个七尺男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李琦笑骂道。

“是是,多谢琦爷爷。”刘威拿袖口揩了揩婆娑的眼睛,嬉笑着朝李琦行了一礼。

“你这猴崽子,倒是鬼精鬼精的,要是谁说你不是刘家的种,都没人相信哩!哈哈”李琦摸了摸胡须指了指刘威笑骂道。

李琦转身对着海清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这小子行为虽为纨绔,却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过错,海小子你就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他这一码马。当然,你放心,老夫保证,这小兔崽子若再犯在你的手里,老夫绝不多言。”李琦言罢,望着默然的海清。

“王爷严重了,即是孩子家,又哪能苛求不犯错误呢?既然无甚干系,只要刘少爷能够高抬贵手,放那叫春红的伶人一马,下官就感激不尽了。”海清朝着李琦拱拱手。

“哈哈,你这老小子,也学会了打哈哈,你们说这还是不是我们认识海大人呀!”李琦指着海清对着众人大笑道。

李英笑着起身,对着海清拱拱手,“琦王爷这话可就错了。”李英对着李琦笑道。

“哦!哥哥,琦爷爷哪里错了?耶耶,琦爷爷多大的人了还犯错,羞羞羞!”不待李琦说话,少女已经接过话头,雀跃道。

李琦装作脸红的嚷道,“你这妮子可别胡说,琦爷爷哪里错了?再说就算琦爷爷错了,那也是可以原谅的,圣人都还犯错呢!何况我一个糟老头子!”李琦对着少女温和的笑道,像个平常百姓家的老爷爷一般环视一圈,像极了向别人炫耀。

“哦!”少女转了转大眼睛,望向李英,“哥哥,哥哥,你倒是快说琦爷爷哪里错了。”少女朝着李英眨眨眼。

李英朝着少女一笑,无奈的摇摇头。“我本来就是要说的,是你打断了我的话,你还好意思如此说!”李英对着少女一个白眼,却依旧见到的是少女一副我没听见你说话的样子,李英还是只能无奈摇头。

“琦王爷海涵,小子说王爷有错,那确实是有根据的。王爷说海大人变的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海大人了,我可是认识海大人的,这不还是以前那个海大人吗?”李英对着李琦遥遥一礼,也不顾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少女。

“哈哈,你小子才是最滑头,最有慧眼的家伙。连老头子都要拿来利用,当真是没有人情味哩。”李琦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惹得少女嘻嘻的笑。

少女朝着李扮个鬼脸,一副我看穿你的模样,咯咯捂嘴轻笑,众人也跟着轻笑。

李英笑着向李琦躬身行礼告罪,“琦王爷海涵,小子一玩笑而已,切莫给小子小鞋穿呀!”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公子此言差矣,小老儿乡野村夫,最是没什么眼光,可也知道公子气度不凡,举世无双。我家老爷一向心中爱才,求贤若渴,提拔公子还来不及,又岂会给你小鞋穿。”刘显祖跟着众人笑罢,起身对着李英亲切招呼道。

刘显祖言罢,李琦一干人又是大笑,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海清和捂着嘴偷笑的少女也都开怀大笑,搞得刘显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憨笑。

“那就借刘老爷子吉言咯!”李英轻笑着对着刘显祖拱拱手。

刘显祖受宠若惊的起身还礼,并顺势告罪离席,李琦挥挥手。刘显祖便招呼下人一声,让下人给众人换茶,自己才离去。片刻刘威也跑到李琦耳边细语几句,待李琦点头,便欢喜的离去。众人也没管刘家父子,依旧闲聊。

李英轻抿几口茶,对着海清闲话,问海清升龙县的情况,海清据实以对。从百姓,吏治,治安,经济等方面,一条条细细道来。还没说到一半,刘显祖已然回来,对着众人告罪一声,对着李琦请示是否现在用饭,李琦笑着点头。

“我倒是许久没有吃这祖地的饭食咯!想想还是祖地的饭食养人啊!”李琦对着众人笑道,一副陶醉在回忆中的样子。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已然是傍晚了,都没人注意到堂上是何时点上的灯。

一队队穿着光鲜的少年少女,列次分明的捧着碟碟盏盏,穿梭在大堂上。堂下又有一队貌美端庄的乐姬,携着琴瑟琵琶之类静候。

刘显祖起身对着李琦行了一礼,又对众人拱拱手。“多谢各位大人驾临敝舍,蓬荜生辉。说来惭愧之极,在下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就只有献上一些本地土特产,和一些时令蔬菜,还望诸位品尝一二。若是不合胃口,还望海涵。”众人齐声道:“哪里,哪里。”刘显祖又劝了两回,众人待李琦动了筷,才拿起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是你来我往的敬酒。

“你还不快去给海大人倒酒赔罪。”刘显祖对着身后的刘威低声喝骂道。

刘威上前两步,取了一个酒杯,端上一个酒壶,先恭恭敬敬来到李琦身旁,敬了李琦,然后才朝着海清走去。

“海大人,以前是小子无状,冲撞了大人,小子不敢奢求大人的原谅,只望大人千万不要因我的过错而气坏了您的身子,那小子的罪过可就大了。”刘威也没管海清异样的眼光,自己给海清的酒杯斟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杯是小子为自己的鲁莽犯错,冒犯大人而赔罪,小子先干为敬,大人随意。”刘威言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海清微微点头,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

大堂中杯盏相叠,众人你来我往,也不知过了多久。海清首先起身向着李英告罪一声,又给李琦行了礼,向众人告罪一声,便带着小猴儿出了刘家。

小猴儿右手举着灯笼,左手虚扶着海清,“老爷,我们现在回去吗?”

海清望了眼小猴儿,微微一笑,“先去一趟解语轩吧!”

小猴儿感觉到海清和蔼极了,心中甚是温暖,这就是他感觉甚为亲切海清的缘故。小猴儿斟酌一下,对着海清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老爷,我不明白你为何对这春红如此厚爱,几次三番为她出头!”小猴儿满脸疑惑的望着海清。

海清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目光澄澈的小猴儿,心中点点头,缓缓推开小猴儿的手,略微干瘦的身子站的笔直。海清望了望远处天空,低声细语道:“我哪里是厚爱那春红,我是热爱这方土地,厚爱我这头顶的乌纱帽呀!”说着海清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看了一眼迷茫的小猴儿,正要开口解释,远处一乘轿子奔来。小猴子扶着海清上了轿子,一阵脚步伴着轿子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中。

小桃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睡眼,四下望了望,心中感到莫名的熟悉和安全感。小桃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在海清家住的屋子吗?

小桃跳下床,在屋里转了一圈,摸了摸熟悉的床沿,坐在海清教自己认字时自己坐的矮凳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不知何时门被打开,一个老妈子走了进来。“小妮子你醒了,饿了吧!我去给你拿饭来。”老妈子朝着小桃叫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间。

“婆婆……”小桃叫了一声,那老妈子却好似没有听见,脚步不停的走开了。小桃知道这老妈子,老爷他们都叫她于妈,她让小桃叫她婆婆。于妈是海清家唯一的仆人,照顾着海清一家的生活。海清也没有拿她当外人,家里的事都是由着于妈安排,于妈更像海清家的管家。

小桃初来海清家里,就是于妈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使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觉,虽然海清和小猴儿对她也是关爱备至,但毕竟男人的心是没有女人那般细腻的。

小桃初到陌生的环境,得以安稳的生活,便不自觉的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想到母亲也是像于妈一般照顾自己。母亲照顾的更加用心,更加无微不至,然而自己和母亲却没有安稳的生活,即使母亲再如何爱护自己,自己依旧难以过上安心的生活。如今再次见到于妈,小桃的内心比见到母亲要开心快活的多。

小桃心下犹自胡乱的瞎想,于妈已经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

“小妮子来,漱漱口,奶奶煮了热腾腾的京都面,保准你个小馋猫把舌头都咽了下去。”于妈一脸慈祥,把餐盘放在桌上,顺手端起茶杯递给小桃。小桃顺从的接过茶杯,端起茶杯咕咕的喝干了里面的水。

“你这妮子还是那个毛病,又喝了给你漱口的水,甜不甜?”于妈干枯的老脸皱成一团,微笑着问道。

“甜,好甜呀!婆婆”小桃内心思索万千,完全没有喝出什么味道,嘴上却是不由地秃噜了出去。

“嘿嘿,那是,这可是奶奶悄悄攒下的糖哩。我就知道小妮子会回来的,小妮子回来看奶奶,奶奶怎么能够没点甜嘴。”于妈得意的憨笑着,一张老脸好似菊花。

“嗯嗯,妮妮一定要回来看奶奶的,一定要的。”小桃的声音已经带有稚嫩的哭腔。

“小妮儿乖,不哭哈,奶奶在。”于妈接过小桃手中的茶杯,伸出粗糙的老手手拍了拍小桃粗糙的小手。

小桃抓着于妈的手抽噎了几声,止住了眼泪。“妮妮乖,听奶奶的话,不哭。”小桃勉强扯了一个笑脸。

“哈哈,奶奶的小妮儿最乖。来吃面,这天气最适合吃这热腾腾的京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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