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安士诚呼吸均匀地静静睡去。连师莫连忙半倚着,抓紧恢复体力。
这半个时辰的追赶,他非但没有觉得步步惊心,反而有种空灵的把一切杂念排除的感觉。
生死线上的感觉真是刺激。
而就在离枯树半里外,归善却心情迥异地站在雨中,默然地把玩着手中之物。白白追了只幼狐一路,一瞬间的暴雨又让法明完全失了听觉与嗅觉,这次若是追失了手,就算掌门师兄不责罚于他,他也无颜再执掌刑堂。
大意了,本以为十拿九稳,可每次即将追上却又让猎物无端逃掉。
老天爷更是不助他。
法明半靠在法盛怀中,面色惨白的捂着齐刷刷断去的手腕。血水混着雨水如柱般流下,法明却不肯吱一声。
“师叔,他快撑不住了”法盛有些胆怯的提议到。
归善回过神叹了口气,不远的烟雨中现出薄薄的炊烟。
他随手将手中物抛给法明“你自己拿着”。
三人一前两后地迅速离开。
不一会雨势渐小,连师莫将头探至洞口,想听一听周围的情况再做打算。
“扣、扣、扣”。
耳畔的枯树皮上,忽然传来可吓断魂的敲击声,犹如勾魂使者戏谑的敲门声。
“安兄”?轻轻的男声好像就在耳边说到。
枯树的外皮忽然如碎纸般散开,白芒破树而出径直击向树外发出声音的物体。
“咦”!风吹过,连师莫眼前一朵大蒲公英随风飘离开来。
连师莫穿出被他打开的破洞,惊蝉爆发出的几道劲气夹着风雨,扫向一丈外的“蒲公英”。
确切的说,一个戴斗笠披着蓑衣的人。
那人就真像蒲公英般,在风的冲击下极速飘起,凌空三个后空翻,像蒲公英般轻轻地落在树枝上。
只有连师莫心里清楚,他根本没有打中眼前这个人,单凭这份轻功此人武功绝不在归善之下。
斗笠之下,一张轻松的笑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树中。就在他打量连师莫时四道人影先后落在他身边。
“小兄弟请慢出手,自己人”斗笠男子看出连师莫出手在即,连忙指了指他身后。
“言少?是你”。
安士诚不知何时转醒,虚弱的又有些惊喜。言少身边的其中两人连忙赶来,扶住爬出树洞的安士诚。
原来罗太桓和余惊飞也来了。
“阁下是什么人”。
“生于洞庭,死于洞庭,在下顾言”。
“洞庭帮?你们不是已经。。。”。洞庭帮六年前与桓玄反目,帮主盛海流及其爱徒惨死与桓玄手中,首级高悬在江陵城外整整半个月,洞庭帮也随即土崩瓦解,形成后来荆州七大帮派乱战的局面。直到后来安士诚的崛起,才结束荆州帮派混战的局面。
想不到安士诚还有洞庭帮的背景。
“说来话长了,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到我们水寨盘桓两日,或有惊喜”。随后顾言回头看了下身后的一人“你叫楚江南是吧,我听祝老大说过你,你很像当年的我,也一起走吧”。
“楚江南”?连师莫记起老叟提到过的这个名字,抬头间发现有一个似乡间登徒子的年轻男子一边和顾言说话,一边暗中撇了连师莫一眼。
他的眼里有话。
“走吧,小罗小楚扫掉尾巴”。
“咣当”!
手臂粗的木门栓如被利刃斩过,突然断成两截,木门大开随即又关上。唯有地上还在滚动的门栓,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还有屋内如地府鬼吏般突然出现的三人。
归善依然是那张酷吏般的黑脸,说他是鬼使倒不算冤枉了他。他早已做好山民反抗,并大开杀戒的准备。
没有预料中妇孺的尖叫声,一个猎户装扮的人一边腌制着野味,嘲弄的撇了三人一眼,便走到一旁添柴去了。
屋内有一方桌,一老者正闭目煮酒,他左侧坐的一村民衣着的人看到归善等人的衣服,面色微变。
“苏子山”法盛惊讶的脱口而出,本来他就是负责轮流监视苏子山的几人之一,因而一眼就认出了。
归善也是认的苏子山的,而且根据今晨探子回来的报告,此刻他应该还宿在三房姨太的府中,而不该是乔装打扮在这里出现。只是他为人阴沉,并不急着戳破,却也没拦住江湖经验尚浅的法盛。
“喝酒”。
老人站起为苏子山倒了杯酒,也阻止他继续说话。
而苏子山一口黄酒下肚,顿时消了一开始的紧张。一副坦然而且事不关己的态度。
归善这时才看清老者原来如此高大,足足高过他一个头,又大又长的“马头”,在竹竿般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的不搭。一双似张似合的眼睛,看似对归善毫不在意,可归善心中却生出一种赤裸裸的感觉。
“山高路远,老夫送归善道兄一程”。
身后的法盛正要说话,一支冷锋从他右颈穿过,像串糖葫芦一样将他与法明活活钉在一起。
原先在烧柴的猎户,杀了两人后又静静地退回灶边。
归善看也不敢看身后一眼,眼前的老人虽然就那么随随意意的站在桌后,却给他一种随时可以冲到他面前攻击的感觉。
不过归善运气也不算太差,他感觉到屋外没有苏子山的援兵,与大门不到一丈的距离未必没机会跨过。
同时在重压下,他终于想起这幅尊容的主人是谁。
“谯纵”?
就在归善暗中盘算着退路时,谯纵哂笑道“走的了么”。手中杯劲箭一般射向心已发虚的归善。
归善只觉得注意力完全被酒杯吸引,完全提不起凶性的感觉。但他自恃双手刀枪不入,一爪虚空抓向飞来的酒杯。
“啵”的一声,酒杯凌空碎成四片,却去势不减。
一阵裂帛声,归善一声低吼,捂着右手极速后退。
“原来你也不是刀枪不入”谯纵灵狐般跃起,隔空一拳轰向即将撞破大门的归善。
十寸、五寸、三寸,归善只觉得自己的退势越来越慢,就好像落在蛛网的飞虫,被猎杀者一步步的拖回。
距离大门最后的一寸,却像天涯一般遥远。
归善的前胸忽然下陷,随后轻轻靠倒在门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缓缓瘫软到地上。
“师尊万象天罗大成,可喜可贺,卢循今次怕是有切肤之痛了”。
“归善不过区区六重天罢了,九重黄天的卢循才配是为师的大敌,子山谨记切不可轻视了卢循,以免误了大事。”
苏子山连忙伏地“师尊教训的是”。
“这个你拿去”谯纵从怀中掏出一片古玉。
“此玉,玉质通透,雕工精细。咦,这双鱼纹,难道是”?
“这是当年从一个老对头身上拿的,盛海流这人算是一方枭雄,要说洞庭帮就这么完了我是不信。不如就让卢循顺便替咱们找出来”。
“卢循啊卢循,等了结这一身担子,再与你尽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