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数量巨大的虫子在这片它们选定的伊甸园里生长孕育,刘八月真的不敢相信它们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
刘八月稳住心神,拿出板子对它们进行全方位录像。看着板子旁的绿色指示灯亮了,他知道方场长已经接收到图像了。没一会,板子里传来方场长的声音。
“刘八月,已经收到图像了。你认识这种虫子吗?”
“我怀疑是西亚刺蛾的二期幼虫。”
“你以前见过?”听方场长的语气,他显然不了解这种虫子。
“没有见过活的。”
“这里马上就有结果了,你再等一会。”方场长说道。
刘八月心神不定地等待着。过了没一会儿,板子里突然传出方场长急促的声音。
“刘八月,马上离开那里。尽快和乔老爹撤离。我马上安排人去接你们。”
“方场长,我的猜测是对的,是吗?”刘八月冷静地说道。
“是。没想到它这么厉害。”方场长说道。
“还有多少时间?”
“具体时间还没有分析出来。不过,应该没多久了。老爹的栗子树营养太好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刘八月说道。
“刘八月,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方场长急了。
“你有办法吗?”
“若雨已经在定药了,希望还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呢?”
方场长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语气沉痛的说道:“那就是灾难。灭顶之灾。”
“既然是这样,撤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想试试能不能阻止它们。”
“你有什么办法吗?这些可不是一般的虫子。”
“我知道,我想试试。”
又是一阵沉默。包在防护服里的身体已经整个都像是泡在热水里了。眼睛也被汗水浸的十分难受。刘八月在心里一再的告诫自己,要镇静、要镇静------
“刘八月,同意你的要求。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已经联系上全球减灾组织,他们正在联系药物,红星快递已经出发了。”方场长说。
“药品什么时候可以到?”刘八月不安地问道。
方场长沉默了。刘八月明白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方场长,你和我签订合同的时候,相信我能灭虫吗?”
“不相信。”
刘八月笑了。估计方场长听见他在面罩后发出的笑声肯定不会舒服。
“谢谢你的坦率。其实,我当时对你说的那些话,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知道。”
“合同的意义,就是我必须来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不对?”
“是的。”
“那我告诉你,我会灭虫。这一点,我没撒谎。只是,它不是你所想的方式而已。”
“刘八月,不管什么方式,消灭它们。”方厂长的语气十分坚定。
刘八月点点头说:“消灭它们。”
刘八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横向生长的树枝。那些虫子没有觉察到他的靠近,还在那里毫无忌惮地横行着。刘八月右手的镊子准确地夹住一只肥硕的虫子的腰部,它瞬间像蛇一样扭曲起来,身上的毛刺也锋芒毕现。刘八月左手中的标本瓶已经准备好了。把它装进瓶中后,它还在翻滚挣扎着。
你还真是顽强啊。刘八月在心里说道。
一阵山风吹来,栗子树的叶片刷拉拉地舞动着。不时地有已经萎缩的果实和失去绿意的叶片落下来。刘八月又近距离地观察了几棵树,和之前看到的情况都差不多。虫子的分布密度很大,这就意味着它们数量的庞大。
刘八月身上依然有汗水在流,只不过,已经是凉汗了。刘八月不禁打了个寒颤,恐惧感油然而生。
没有这么倒霉吧?刚来这么短的日子,就碰上这事。他暗暗诅咒着。
刘八月轻轻挪动脚步,向栗园的出口走去。
乔老爹看到他,脸上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可出来了。闷得慌吧?”他伸手接过刘八月手里的背包。
刘八月把防护衣和头罩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下来,说:“差点憋死我。”
老爹笑呵呵地看着他,说:“见着那些虫子了?”
刘八月点点头,心里想着对他说不说实话。
“能行吗?”老爹又说道。
刘八月知道乔老爹的意思,犹豫了下,又点了点头。
老爹笑了,说:“我就知道小方的手下都是能人。”
听了老爹的话,刘八月有些不好意思。他又看了看栗园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掩饰住焦虑的心情,说道:“老爹,您最早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虫子的?”
“就前两天。”
“之前来没看到它们吗?”
“我不常来这里。就是两天前,我也是发现这周围有死去的鸟儿才看到树上有虫子的。”
“是这样啊。”刘八月喃喃的说道。
“怎么?很麻烦?”老爹问道。
“哦,不、不麻烦。”刘八月一边说一边整理防护衣,准备离开这里。
“老爹,咱们先回去吧。”说话间,刘八月已经将防护衣卷了起来。
正当刘八月整理衣服的一处褶皱处时,赫然一只硕大的虫子滑落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乔老爹的手已经快速的挥了过来。那只手掌在刘八月的眼前带着掌风一闪而过------
那只原本要落在刘八月手背上的虫子,被老爹的手掌扫落在地上。
乔老爹正要伸脚把它踩死,刘八月急急地喊道:“不要。”
乔老爹收住脚,纳闷地看着他。刘八月看着在地上扭曲着的虫子,赶紧拿出一只空着的标本瓶,把它装了进去。
刘八月一边把标本瓶装进背包,一边说:“老爹,好身手。”
乔老爹没说话,刘八月将背包背在身后,然后就转向来时的小路走去。黑子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催促老爹快走。
“刘八月,我的手怎么没了?”老爹在他身后说道。
刘八月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乔老爹的手自然还在他的身上,只是,乔老爹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刘八月知道,这是中毒的反应。
果不其然,老爹的右手已经僵硬的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了。而且,老爹的手掌心处出现一片小小的红斑。就在刘八月托着老爹的手掌观察时,那片红斑慢慢开始变化了。
刘八月眼睁睁的看着红斑上出现了几条细细的红线,如放射线一般沿着手臂向上走着-------
来不及多想,他赶紧抽出鞋带,在乔老爹的臂弯处紧紧地缠绕了几圈。
红线走到此处,停止了。
“老爹,你中毒了。”刘八月哽咽着说。
“没事,我知道怎么解毒。”老爹咬着牙虚弱的说道。
他摇摇头,说:“老爹,不一样。”
“难不成它比蛇毒都厉害?”老爹的左手在腰间的挎包里摸索着。
刘八月用手抹去老爹额头上的汗珠,扶着他坐在一棵树下。扎住手臂后,就可以坐下了。否则,毒线会因为人体活动,运行的更快。
他把老爹的挎包拿过来,在里面翻找着。
“就是它了。若雨给我的解毒药。”乔老爹依靠着大树,脸上豆粒般的汗珠又淌了下来。
刘八月看了看那个药瓶上的说明,又看看虚弱的老爹。试试吧,只能这样了。他打开瓶盖,将药膏涂在老爹的手心里。老爹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
刘八月赶紧呼叫方场长,并将老爹手掌的伤情发了出去。
没一会儿,板子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方场长严厉的语气让所有的声音都平息了。板子里,方场长压抑的话音传了出来。
“刘八月,你们现在能离开树林找到一块开阔地吗?”
刘八月看了看树林里弯弯曲曲的小路,雨后,更是湿滑难走。而老爹已经没力气自己行走了------
“方场长,如果,我是说如果,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要采取果断措施,请你批准。”他盯着手中的板子说道。
板子里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其中,赵可的声音特别大。
“刘八月,你敢动乔老爹一根毫毛,我就让你永远消失。”
方场长说话了,嘈杂声又消失了。
“我同意。”
此时,刘八月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想救老爹。请你们原谅我。”
刘八月抽出老爹腰上插着的砍刀,从旁边砍了几根细长的枝条,用它们把脚和鞋子紧紧地绑在一起。
刘八月背着老爹,艰难地在湿滑的小路上走着。身边那些茂密的树木,把阳光遮的只透下来一道道的光束。黑子跑跑停停,时不时的低声吠着。他的视线模模糊糊的,眼里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那把锋利的藏刀就在他的口袋里。
乔老爹趴在他的背上。他能感受到乔老爹呼吸的节奏。此时,老爹的呼吸还算平稳。如果一旦觉察到老爹的呼吸出现异样,刘八月将毫不犹豫地------
而刘八月此时只能无助地流泪。他已经疲惫至极,身上的老爹也越来越重,胸前悬挂着的背包也似乎沉重了不少。他几乎无法坚持了。终于,脚下一滑,他跪倒在小路上。
“把我放在这里,你去找人帮忙。”老爹用微弱的声音说着。
“不行。方场长让我们离开树林。”刘八月喘着粗气艰难的说着。
“你,自己走------”老爹的声音越来越弱。
“老爹、老爹。”他急急的喊着。
没有回答。刘八月慌了,不知怎么办好。他跪在泥地上,乔老爹就伏在他的后背上,黑子站在他们面前不安地叫着。
这时候,那种世界已经离他而去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眼前仿佛就只有一片白。白的大地,白的草原,白的高山和太阳------
刘八月绝望的大声哭起来。那一刻,他所有的不安和压抑似乎都随着这哭声喷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