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抬头时,薛梨梨才瞧清。
哟,这不是王家小子么?王家小儿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还以为是里头的小道士呢!
“姑娘又来了。”王家小儿子从道观跑出,连忙抱紧险些从他怀中滑下去的书卷,将那一沓书册抱紧在怀中,以免落下去。
瞅见薛梨梨,规规矩矩道,“今日道长们在迎接贵客,不方便姑娘进去,姑娘过几日再来。”
薛梨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这王家小子莫不是邪祟附身了?竟然说话这么规矩。
那小子声音脆脆甜甜的,稚气未脱。见薛梨梨挡在门口,便道,“这些书卷昨夜淋了雨,我替道长们拿出去晒晒。姑娘让让。”
说罢,绕过她蹬蹬蹬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跑到远处晒书去了。
薛梨梨看着王家小子离开的方向,感觉见了个假的王小二。
王家夫妇向来不信鬼神,连带着王家小子也是个无神论者。
怎么让儿子跑到道观里来了?更稀奇的是竟没有将这小子逮回去。
刚才那小子说道观来了个什么贵客——
秦云山的道观能有什么贵客?
王家小子今年十岁,人小鬼大,心里的小九九数不胜数。
巷子里大多数与他同龄的小娃娃都被他欺负过。对她也向来没大没小。
今日他倒是有些反常,竟是对她还客客气气的,一张笑脸都快笑成花骨朵了。
他平日最不信鬼神,今日怎么改性,屁颠屁颠跑来道观里给这些骗子道士晒书了?
薛梨梨望了望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没错啊——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王家小子晒完书回来,瞅见薛梨梨还蹲在道观门口支着脑袋懒懒的望着他。
“薛姑娘怎么了?我脸上花了么?”
他抹了抹脸。
薛梨梨看着他,这小子中邪了?
“王小二,你中邪了?”
这小兔崽子何时与她说话这样客客气气过?从来对她是大眼对小眼,不屑一顾。向来都是拿眼角刮她。
薛梨梨仔细盯着他看了又看,盯得王家小子不禁抖了一下,打了个冷噤。
薛梨梨盯着他瞧了半晌,被盯的浑身不舒服。他小心翼翼看她两眼,见她没有扑过来,不知道她发什么疯,一溜烟儿撅着屁股蹬蹬蹬的跑了。
边跑还一步三回头,薛梨梨中邪了?老盯着他瞅做什么?
直到王小二跑进道观,不多久又跑了出来。
这次出来的却不是他一人,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人。
那人走在他身前,是一名男子,穿着琥珀色的长袍。
他一出现在人眼前,便让人眼前一亮。
薛梨梨觉得这人很眼熟,想了想,这不是赌坊中的那个男人么?
王家的小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低眉垂眸乖顺的像只小猫。
王小二打小调皮捣蛋,隔壁李家的小姑娘被他揪了小辫子,哭的昏天黑地。他编了一首歌跑到人家小姑娘门前嘲笑人家长得丑,爱哭鼻子。
隔壁的隔壁孙家的小孙子和他打架,被他“啪啪啪”摁在地上揍。他将孙家的小孙子揍得鼻青脸肿,门牙揍落了两颗,直至现今那两颗门牙都还缺着两个黑黝黝的大洞。
孙家老太太找上王家理论,王家小子又将孙家老太气的心血梗发作,当场两腿一蹬,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如今他这番乖巧的模样,让薛梨梨不免有些惊讶。
薛梨梨站起身来,看了看王家小子,又看了看他身前的那男子,将视线悠然落在那男子身上。
“薛姑娘,劳烦让让路。”王家小子从男子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客气说道,“公子要下山,麻烦薛姑娘让一让……”
“王小二,你脑子被驴磨了?”薛梨梨歪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边的男子一眼。
没让。
王小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像一颗红苹果。
张嘴就要与她杠上,飞快瞥了身边的男子一眼。
愣生生将出口的话又从舌尖滚了回去。
他努力平定心神,尽量心平气,尽量不和她生气,“薛姑娘不要与我开玩笑,公子要下山,烦请让让路。”
“哦?我若是不让呢?”她挑了挑眉。
薛梨梨朝他笑了笑,日光斜斜打在她身上,笑容挂着几分懒懒的随意,“王小二,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呢——”
“你——”王小二年纪本来就小,控制不住情绪,被薛梨梨一激,再也维持不住风度,气得跳脚,“你不可理喻!”
薛梨梨眨眨眼,“看来学堂没白上嘛,还晓得不可理喻。”
王小二气得攥紧了拳头,一张小脸气的发红。
他能怎么办?打打不过,骂骂不过,说也说不过她!气死他了!
薛梨梨袖手笑微微看着他,转而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人身上,“不知公子何方人士?瞧公子衣容并非京都本土人吧?”
她状若随意问道。
男子身姿修长挺拔,如一株挺拔的青松。丰神俊逸,风华无双。见薛梨梨问话,答的爽快,“在下确实并非京都本土人,不过喜欢游历四方,恰巧游历至此。在途中不慎受伤,至今伤口未愈,因而在这道观借住一些时日。”
薛梨梨袖着手,不由打量一番。
细瞧他的脸庞,绝美的脸庞之下有几分异样的苍白,隐隐有几分病态显露。
未等她回神,耳边有声音响起,“不知姑娘能否让我过去?”
男子声线温醇,似一杯甘醇的清酒。
薛梨梨抬眸,对上他平静含笑的眸子。
那一瞬间,薛梨梨觉得,她应该离他远一些。
一种敏锐的直觉。
于是,她转身往旁退开,给他让出路。
“在下听王小公子道,姑娘医术了得?”
王小二:“……”
呃,他何时说过?他咋不记得了呢?
这帽子可不能乱扣呀——
薛梨梨停在原地。
“实不相瞒,在下因曾受过的伤至今未愈,十分担心倘若让伤口继续蔓延会对身体有损伤。不知姑娘可否能为在下诊治?当然,裴某定不会让姑娘白白为在下诊治,定会酬谢。”
他修长的手伸进袖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