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梨先到国公府,她到时,何三小姐的嫁妆已经从尚书府全部抬进了国公府。
街道上老的少的,小孩儿女人都挤在一起头碰着头,都在说又是谁家谁家结亲了。
不过,八卦的大多皆是妇女,讨论着今日国公府的盛大排场。
小丫鬟率先跳下马车,在马车旁候着薛梨梨下车。
薛梨梨跟着下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人走进国公府。
还未进国公府的大门,便感知到了里面的热闹和喜庆。
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黑漆大门的廊檐下,国公府内随处都可见到大红色的双喜字,喜庆的红绸从大门展开,远远的延伸至行道上,延展到各个角落。
国公府门口的鼓锣声密集如雨,锣鼓喧天。
门口的小厮收着来自各方的贺礼,正将每一笔贺礼记录在册,抬头看见薛梨梨,并未将注意放在她身上。瞧着是跟着国公府未来二少奶奶的丫鬟来的,没有阻止,直接放人进去了。
那丫鬟将人带进了国公府后就转身离开了,完全没有先前在医馆的胆怯,又在薛梨梨面前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
没有人带路,薛梨梨反而乐的自在,自己在国公府随处走走。
国公府人多,此时府中的丫鬟奴仆又都很忙碌,自然没有人注意她。
有人往她身上看了几眼,见她穿着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不知拖了谁的关系弄来的请帖,因此没有人来搭理她。
许多高官女眷看见她,在心里默默做了一番比较,确定此人是没有身份地位,也没人上来找她攀谈。
王平之和裴桓与李肃一起进的尚书府。
尤其是李肃,一身玄色蟒袍及头上的东珠紫金冠在众人之中及其耀眼。
一到国公府的大门,齐国公竟亲自迎了出来。
“王爷怎么来了!”他笑眯眯的给李肃领路。
平西王是当今圣上与太子眼前的大红人,向来独来独往,请都请不出府。
齐国公府虽是国公府,挂着个公爵的名衔,但如今早就不如从前。他们齐国公府世代袭爵下来,怪子孙后代不争气,一代比一代病弱。
虽说齐国公府不至于在整个大殷彻底湮灭,但大不如前却是真的。握有的实权少之又少。而平西王却是真的兵权在握。
平西王如今是圣上与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朝中很多官员都想要攀结,奈何平西王从不与官员拉帮结派。尤其是与文官保持的距离,从来将分寸拿捏得刚刚好,从不与文官私下打交道。
平西王青年大将,他自然要与他打好关系。
他将人给迎了进去,正要招手吩咐就近的仆人准备一些酒水先端上来,李肃抬手制止,“国公爷先去忙吧,今日令公子大婚,有的国公爷忙的。本王今日就是随便走走,有人跟着倒是不方便。”
齐国公还想坚持说什么,但见他不容置疑的态度,也就不再说话了。
他走时都是笑容满面,一脸春风得意。
临走前仍不忘嘱咐,有任何需要随时让府上的人通知他,再嘱咐了府中的下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平西王,这才带着满面的笑容离开。
三人刚进到国公府时,顿时全府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的方向。
只见前面的男子织锦蟒袍,高贵威严,他身后的白衣男子气质卓然,超然物外。竟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白衣男子走在那玄衣男子的身后,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素色白袍,但他通身掩盖不住的尊贵气息,一点不输给那穿着玄色蟒袍的高贵男人。
众人不禁唏嘘,这两名男子当真是今日国公府的焦点,甚至都压过了新郎。
有人眼尖,认出了走在前面的是平西王,但没人敢上去攀结。
李肃似乎是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目不斜视,王者之气霸漏。
裴桓笔挺的身形庭渊岳峙,神色淡漠如水。
直到看见薛梨梨时,他们二人的脸上才微微有了笑意。
王平之跟在裴桓身后,此时探了个脑袋出来。瞧见薛梨梨时,眼眸中明显闪过欢快的情绪。
他却故意板着脸,将手背在背后,只对她点点头示意。像一个小老头。
薛梨梨挑了挑眉,有些想笑。
他这是什么怪毛病。
王平之从裴桓身后探出头,向她走了过去,“嗯,你还知道不要乱跑,不错。”
前一刻说这话时,小脸还表现得很严肃,下一刻神情一转,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开席了么?开席了么?都有哪些菜?”
“新郎新娘还未拜堂呢,开什么席?……你这是什么?”薛梨梨见他将手藏在袖子里。
王平之讪讪笑了两声,“呵呵,食盒。本着节约粮食的美德,我带些回去吃——”
薛梨梨无语。
王平之顺着大堂的方向看去,“还未开始拜堂呀?那何时才能拜堂呀?什么时候才能开席呀?”他嘟嘟哝哝道。
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唉,好饿呀……”
这时,李肃来到薛梨梨身边,笑着说道,“薛姑娘,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不陪薛姑娘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给她,“薛姑娘且将它收下。日后若有任何麻烦,便拿着它来找我。这玉佩是我随身带的,在京城薛姑娘遇到任何麻烦,出示这块玉佩,那些人都会给我一些面子。”
那玉佩纹路精致,刻着一只麒麟的图纹,应该是他一品武将身份的象征。
薛梨梨没有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那玉佩材质普通,只不过是身份的象征,所以就显得不普通了。
虽然她此时用不着,但总归多个保障在手是没错的。
她手指在上面滑过,摸到玉佩边缘竖起的边沿有两个极小的刻字。指腹轻轻摩挲过两侧圆环上的两个刻字,刻的是“平西”两个字。
原来是平西王啊。
正是大殷朝炙手可热的最年轻的将军,平定西关,维护了大殷西境多年的安定。
平西王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这玉佩,大概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
李肃给她玉佩时是选取的众人的死角,并没有人瞧见。
因为他知道,倘若被人看见了,恐怕会给薛姑娘带来麻烦。
薛梨梨道了一声“多谢。”
李肃笑了笑,说道,“薛姑娘见外了。”
然后他对薛梨梨身旁的裴桓道,“裴公子,我便不留在此处了,裴公子也请自便。”
裴桓目光落在薛梨梨手上的那块玉佩上,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好像有些不大高兴。
王平之瞅出裴公子有些不高兴了,又偷偷瞄了一眼李肃的玉佩,再看了看送玉佩的人。
最后,他瞅了瞅脸色阴郁的裴公子——
公子这神色有些让他——打寒噤呀……
薛梨梨神态自若的将玉佩收到袖子里,笑了笑,说道,“王爷慢走。
李肃笑着向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新郎新娘开始拜堂了。
穿着喜服的何三小姐盖着红盖头,一身的凤冠霞帔十分夺人眼球。
新郎同样一身喜服,二人对着天地,对着高堂父母叩拜拜堂。
薛梨梨、王平之和裴桓三人在人群在最不起眼的外围。薛梨梨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准备往外面走去。
他们的角落本该没有多少人注意,奈何裴桓往他们中间一站,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吸睛体,即便是犄角旮旯,也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齐青云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看见角落里的薛梨梨,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就被失望所代替。
他没想到居然能看见她。他喜欢的其实是梨梨,但父亲告诉他,他们齐国公府如今大不如前,母亲告诉他,与尚书府联姻,可以巩固齐国公府的地位。
他咬牙挣扎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在齐国公府的前程与梨梨之间选择了前者,这也注定了他与梨梨之间的那根红线断了。
不过这只是他以为。薛梨梨从来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过姻缘。
只是,希望他们成亲过后,能好好过吧。
何三小姐盖着红盖头被搀扶进了洞房。
王平之见状,立马一个鱼跃跳了起来,奔着满桌让人流口水的美味佳肴狂奔而去。
新郎一桌一桌敬酒,走到薛梨梨旁边时,眸色微变。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
王平之正塞着一筷子凤尾鱼翅,手上全是油脂,油腻腻的。瞅见新郎看着薛梨梨的目光,摇头晃脑叹了声气。
他伸出手,无可奈何的在新郎官的喜服上拍了拍,拍在他的大腿上。
此时他虽然不懂那些肉麻到骨子里的儿女情长,但有一点他知道的很清楚——裴公子讨厌别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薛梨梨。
很讨厌很讨厌。
但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裴公子绝对恨不得将那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唉。
王平之为他默哀一息。
这家伙要倒霉了。
他摇摇头,一副我啥都不知道,我啥都不晓得的表情。
然后,他回过神时,愣了一下。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瞅着新郎官喜服上刚刚被他摸过的地方,明显颜色比周围深一些。
呃,一不小心……将满手的油蹭上去了……
新郎官并未发现自己喜服上的油渍。薛梨梨见齐青云走了过来,并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齐青云在她面前停下,她微微愣了愣。
这才拿起酒杯,虚虚向他敬了一下。微微朝他点头,对他落在自己身上隐晦的目光浑不在意。
她笑着说道,“恭喜齐公子,祝齐公子与夫人夫妻美满,儿孙满堂。”说完,抿了一口鎏金玫瑰纹酒杯中的酒,然后坐了回去。
齐青云艰难的牵了牵嘴角,半晌后,才苦笑着说了声“薛姑娘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