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克烈部使臣进京贡献马匹,至今仍未看见半根马毛,何忠已与克烈部的使臣商讨过数回。
却每一回皆被克烈部使臣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何忠在官场摸滚打爬多年,怎么看不出这克烈部使臣根本是不想将这数百匹良驹进献给大殷,此次他们进京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说到此处,他的眉心不易察觉皱的更紧了。
薛梨梨却旁敲侧击,“使臣进献向来是周边国家与我大殷朝签订多年的和平契约,只为图减少战争,国家安定。这进京的外国使臣不愿将马匹送给我大殷朝,大人可曾想过缘由?”
“缘由?”何忠似乎才想到这方面。
“依你之意,是想说,克烈部不想向大殷进献这批良驹,也就是说,克烈部不想向大殷朝贡?”
薛梨梨扯起嘴角,一笑,“尚书大人为何不能将事情的发展往最坏的方向想呢?倘若克烈部不愿继续向我大殷朝继续朝贡,尚书大人认为,这是为何?”
何忠神色微变,“对啊,为什么呢……克烈部生了异心,想脱离大殷的掌控!”
好你个克烈部使臣!打着进贡良驹的幌子来我大殷,竟是打的这主意!
薛梨梨神色一松,好歹这何忠不算太笨!
她继续将话题引下去,“小生研读时曾翻阅过不少前朝旧事,曾看到有些经典文献上曾讲述过,倘若有个别个体不服管束,心中生异,便会在暗中生事,惹是生非。而这些暗中存着心思的邦国亦或是部落,能有胆量生事,无非便是瞧着其他国家国力薄弱不足畏惧。”
“小生认为,克烈部使臣如此行为,倒与小生先前看的文书典籍上大多内容都合上了。”
薛梨梨一副讨教好学的模样,十分认真的听取何忠的意见道,“不知尚书大人认为小生此番猜测可有些实用根据?”
何忠仔细想着薛梨梨方才那一厢话。这小生瞧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没想到,他想问题倒是深刻。他这个常年混迹官场的老官都忽略的问题,却被他一针见血的看了出来。
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且经这少年一番推测,估计克烈部的心思也被这少年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不由对这少年所说的话又看重了几分,问他,“那本官考考你,你既有了一番猜测,可能对着你这一番猜测想出应对之策?”
薛梨梨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嘴角,这个老家伙,以为她不知道这是在利用她套她的话呢!
但她依然受宠若惊地露出欣喜的表情,“尚书大人这可折煞小生了!小生不着边际的想法怎能放到尚书大人面前献丑?不过,想必尚书大人已然想出了应对之策。小生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大人听听,兴许还能得到大人一番指点!那小生便献丑了,还望大人指点!”
薛梨梨叹了口气,终于引着何忠往这个方向走了。
她道,“既然那些人心中存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为何不将那些人的心思摁杀在摇篮中呢?他们既有胆量挑事,无非认为我大殷不足为惧。但倘若我大殷令他们畏惧呢?”
“我大殷朝本就强大,可他们依然照样存了异心。要如何令他们对我大殷畏惧?”何忠接口问道。
薛梨梨道,“兵强,则国强!我大殷的确强大,可那些对我大殷虎视眈眈的人却不知。不,与其说他们不知,不如说他们不信。”
“我大殷数十万的精兵,不说平西王带领的将士,光是北境的官兵,镇北兵一出,足以踏平他们克烈部的大片草原!何由他们不信?”何忠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被拦截下来,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来回。
少年似是十分想得到何忠的指点,一时之间,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悉数合盘说出,“尚书大人莫急,且听我细细说来。”少年道,“我大殷之兵本便强悍,只不过兵多,故而在有些外来之国眼中,我大殷兵靠的是多而取胜。”
“实则不然,我大殷兵靠的向来是兵强,而非兵多。我大殷之兵靠的是实力。但那些外来之国却不曾知晓,倘若让那些外来之国瞧见我大殷兵的实力,他们岂敢再有异心?”
何忠自知薛梨梨这一番话的重量,可说的容易,要如何才能让那群克烈部来的使臣看见他们大殷的实力?
打仗么?如今局势稳定,他们是想搅乱各国局势不成?他们若敢挑起战争,还不被其他国家联合起来围攻?
虽说他们兵强不怕打仗,但耐不住其他诸国联合啊!
薛梨梨说完,两眼放光看着何忠,“尚书大人觉得小生这一番想法如何?”
何忠垂着头沉吟半晌,“你这想法不错,只是……如何才能将我们大殷实力展现在他们眼前呢?”
薛梨梨立马接口道,“小生在家乡备考时便曾听闻,平西王乃为我大殷最强悍的将军,至今大殷将领之中,无人能与平西王带出的兵相比。尚书大人何不去寻求平西王的助力呢?”
说起平西王,她一脸崇拜,“平西王一心为国,曾为我大殷朝收复过无数座城池,凡是平西王走过的地方,哪一个边境部落不是平静和乐,那些蛮人也从不敢惹是生非?平西王向来以我大殷朝大局为重,想必平西王不会拒绝协助尚书大人的。”
再说,她可是提前去打过招呼了,他哪里还会有理由拒绝?
要是这样何忠还无法说服平西王,她觉得他可以去死一死了,这乌纱帽还是提早摘了好!免得祸害朝廷,祸害百姓!
何忠却想,这克烈部使臣带来的良驹最终能够被大殷接收与否关系着太子,倘若他能成功接收这百匹良驹,将来可是记在太子名下。平西王应是不会拒绝伸一把手。
只是这手要如何个伸法,平西王肯定会用自己的法子,定不会威胁到他的兵就是了。
何忠斟酌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最终拍案决定采取。
薛梨梨下尚书府的马车时,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容,显然是刚被某位大官临幸过——
沈隻看得脸直抽抽。法国戛纳金棕榈奖真当是非她莫属!
毋庸置疑!
不容置喙!
“你这表情……呵呵——”沈隻话只说一半。
她懂,于是,他就笑笑不说话。
呵呵。
从今以后,她薛梨梨就是自己的演绎女神!
何忠接回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大儿子后便去了平西王府。
原以为与平西王讨论开放屯营一事还需得费些口舌,谁知,刚刚提出此事,平西王只是淡淡一声道,“好,本王到时会让绪奕领尚书大人前去。”
连眼皮都没抬,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同意了?
出门时尚书大人都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至今都不晓得这向来不好说话的平西王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嗯,太阳是在东边,没错啊?
他不由得重新思考,如今平西王貌似更平易近人,更好说话,且平西王的后山是东宫。
那他这棵墙头草,要不要坚韧一点,干脆直接倒到平西王府的墙头算了?
何忠走后,李肃把玩着茶杯听绪奕的消息。
听到一半时,他惊讶地抬头,“薛姑娘将何忠的儿子打了?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话虽如此说,而后,他眼睛里却很快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他原以为那姑娘淑女的很,行为方式在人面前向来得体,没想到,竟还能有这份玲珑心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倒是将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
就算耍了点阴的,最终目的却是达成了。不管手段如何,管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