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薛梨梨收拾行囊准备动身,另一处,九重天宫南天门外。
两道浑圆的石柱威严的伫立在南天门两侧,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万道金光滚着红霓。
天边瑞气喷出淡淡的紫雾,云烟环绕,仙气缭绕。
祥瑞之兽飞在云端吞云吐雾。
四界之中,据闻天界坐地最为庄严气派,气势当属四界之中最为壮观,令人仙魔妖皆叹为观止。
四界之内,无论人、仙、妖亦或者是魔,无不想上得这九重天上来走上一遭。
南天门外,两排天兵天将气宇轩昂的驻守两侧,瞧那气度威严便晓皆是九重天之人。
“太子殿下留步!”一名身穿着青丹色玄羽衣的貌美仙子自南天门若隐若现的仙雾之中现身,脚下步履匆匆。
被唤住的人原本阔步而走,听见声音,却在南天门外停步。
仔细看去,此人面容俊美无疆,泼发如墨,长眉峰厉。
即便眉眼中自携带淡淡的清俊之意,却依然藏不住他眼眸之中大盛的凌然孤傲之气。
着广袖锦袍,紫绶金章。
长袖轻动,袖边的金丝祥凤纹若隐若现。不意间峰眉微蹙。
他看着面前出现的羽衣女子,发间别着玲珑点翠草虫头镶珠花细,耳间别着一对紫玉花双耳坠,风姿绰绝,声音淡然,“锦兆仙子?”
那锦兆仙子朱唇含笑,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眉眼之间不加修辞便自含风情,“今日天帝陛下寿辰,殿下匆匆献礼,转身便出了凌霄殿,不知殿下这般匆忙可是要去哪里?”
“天帝寿辰,仙子断然离席,又是要去哪里?”他声音淡然,“若让天兵天将看见,仙子怕是要折了天帝颜面。”
锦兆唇边的笑颜微凝。
她只不过是见太子殿下突然离席,情急之下,一同跟了出来。
她与太子殿下的身份地位始终不同,太子殿下能不经通报轻易进出天帝寿宴,她却不能。
锦兆旋即恢复笑意,开口道,“实乃小仙思虑不周。小仙借众仙向天帝陛下献寿礼之际脱身片刻,不消半盏茶便回去了。”
“天帝权衡三界,统御六合,主掌八荒四海,天帝陛下仁善,怕是不会同小仙计较。只是不知殿下这般匆忙的出南天门……可是有何急事?”
她又补充道,“小仙高祖父黑帝曾在灵宝天尊座下修行过数载,殿下如今既是灵宝天尊座下弟子,也算有同门情意。小仙听闻殿下不日前将将历了天雷,身上伤势尚未痊愈便要下得这凡界去,小仙只望殿下保重仙身才好。”
“天帝寿宴上,本殿听闻太白金星与众仙闲谈家话之时,道是锦兆仙子不日便要渡劫飞升。仙子且将多余的心思放在如何渡这天劫上,多加准备以待飞升之日,莫要在本殿身上费心思。”天界太子帝尧轻轻一拂衣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三道天雷且不是能轻易得过,至于本殿之事,不牢仙子挂心。”
说罢,长袖一拂,转身离去。留得金丝祥凤的凤纹锦袍在漫天茫茫仙雾之中留下淡淡的虚影。
……
扬州城的谷雨接连无休止地下了三日,自四月二十谷雨过后,扬州城接连又下了二三日的暴雨。
扬州城内水患泛滥,哀嚎遍野,怨声载道。随处可见百姓哭伏在路边,许多小娃娃趟着浑水走在街道上,寻找着走散的爹娘。
扬州城内,一声声哀怨的哭声动荡飘摇着。
薛梨梨背着药箱蹲下身,将一个已哭昏厥过去的中年妇人翻身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
确认还有气息后朝着身后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招手道,“砒石,这妇人伤心过度外加饥饿疲劳晕厥过去,带去帐内。”
扬州城的房屋多数皆被大水淹没,林木被毁,病患无处安置,因此,在扬州城尚未被大水淹及,地势较高处搭建了一个又一个蘑菇云似的帐子。
从高空往下看,黑压压密云一片,像是紧密连接着的蘑菇城。
帐篷内挤满了伤患,来往过路换药的,煎制药材的,接送伤患的穿梭来往,挤满了帐篷里的每个角落。
薛梨梨临走出帐篷不远,眼瞧见一个约莫五六来岁的小女娃娃梳着羊角辫,辫子松散,湿哒哒贴在脑袋上,赤着小脚哭嗒嗒走在水里。
那小娃娃白嫩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红肿得跟兔子似的,鼻头通红,眼角仍挂着两串水珠,显然还正在哭,嘴里还不停喊着“娘亲。”
薛梨梨在她身前蹲下,手指覆上孩子哭肿了的眼睛,动作轻柔,将泪水擦干净了,才声音轻柔道,“小娃娃,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那娃娃哭着道,“我娘亲不见了,我寻不到娘亲了。”
薛梨梨仰起头安慰那女娃娃,“莫哭,姐姐带你去寻娘亲好不好?”
那小娃这才抬起一双肿得跟灯泡般的眼睛,脏兮兮还滴着水的小手揉着眼睛哭着说,“呜呜……娘亲被大水淹了……娘亲说过,若是我们做坏事,大水便要来淹了龙王庙……我们做了坏事,所以大水来淹龙王庙了,将我的娘亲也给淹了……龙王庙将我的娘亲带走了,呜呜……”
薛梨梨将那女娃的手拿开,“可不能用这手擦眼睛,有泥尘,将眼睛给擦坏了。”
她将女娃娃抱起来,用指腹擦着她眼角的眼泪,轻声哄道,“谁告诉你龙王庙将你娘亲带走了?你娘亲可是仙女下凡,谁有那个狗胆敢将你娘亲带走,不要命啦?让你娘亲将他变成鬼魅魍魉!”她抱着那小娃娃往帐篷的方向走去,说道,“小娃娃莫哭,姐姐替你寻娘亲去,好不好?姐姐替你将娘亲寻回来。”
那小女娃听的似懂非懂,只晓得这姐姐说她娘亲是仙女下凡,要收了鬼魅魍魉,便以为自己娘亲会法术,定不会让龙王庙给抓了去。
小手抓住薛梨梨的衣襟,泪眼婆娑,吸吸红彤彤的鼻头,奶声奶气说,“姐姐替我将娘亲寻回来……姐姐替我将娘亲寻回来……”
薛梨梨连声应“好”,朝着帐内喊道,“八角,将这女娃娃接进去。”
她将女娃放到地上,等着帐篷内的八角出来。
八角从帐内出来,将女娃娃接走了,薛梨梨转身对身旁长相清秀,正准备进帐篷的男人说道,“卷柏,你随我去堤坝瞧瞧。堤坝的伤患更多。堤坝还未砌成,恐怕还会有更多伤患。”
说罢,提着药箱先一步跨了出去,身后的卷柏紧随而来。
一场大雨导致扬州城河水暴涨,河岸溃堤,冲毁了扬州城半数房屋,扬州城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街道上荒凉萧瑟,人迹寥寥,被大水冲上岸的尸体横尸街头。
到处皆是破败的痕迹。
薛梨梨带人到了河岸,堤坝边躺了不少泥沙塌陷时受伤的官兵百姓。
薛梨梨翻出药箱,一一对这些受伤的官兵百姓进行简单包扎医治。
堤坝附近的地势呈“凹”字形,中间地势低,两侧地势高。在两侧高地搭建了不少临时救助帐篷。
薛梨梨与卷柏将受伤的官兵百姓送进帐篷内,却听帐篷外忽然人声纷乱,一群群百姓蜂窝似的朝一个方向蜂拥而去,引起了一阵骚乱。
薛梨梨只听人潮之中有人声喊道。
“你这个庸官!你还我儿子!”
“你还我女儿!”
“你还我夫君!”
有老妇人语带咳喘,狠命敲着手中的拐杖,激得地上水花溅起,苍老着声音说,“你来扬州城做了两年县尹,把咱们扬州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将扬州变成这番模样,炼成人间地狱,如今却撒手不管不顾,还想要逃跑,你良心可安?你良心可安!咳咳……”
说罢,扶着胸口便是一阵剧烈咳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