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楼。
今天的太阳,似乎有些病恹恹的。都已经是正午了,丹穴山所获得的阳光,却只有稀稀拉拉几束,没精打采地挂在梧桐树顶上,连洒落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厅室内,龙雕凤纹的棋桌上,正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黑白的棋子有序地排列着。
棋桌两旁不远处有着两幅云母屏风,屏风旁,摆放着两株凤尾竹。
凤鸾坐在棋桌旁的凤椅上,而棋桌对面的龙椅,也自然是给洵亦留着的。
凤鸾一手参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颗白棋,面部平淡,似在思索什么。
棋桌上,还泡着两杯茶——是凤鸾最爱品的君山银针。
茶叶在小盖杯中上下翻滚,散发出独特的清香。
“鸾儿可是在等我?”不远处,洵亦自然缓缓走来。
凤鸾看见洵亦,脸上明显地展开了笑容,参着脑袋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
“自然是在等你。”
洵亦走到棋桌旁,瞄了一眼旁边的龙椅,咧嘴一笑:“鸾儿留的是龙椅而不是凤椅,如若不是我,怕也无人敢坐。”
凤鸾也微微一笑,把手中把玩的棋子放下,端起了桌上的青瓷盖杯,小抿了一口茶。
“这四海海内,六合八荒中,也就属这君山银针最合我口味。”其实,此话一语双关。
洵亦会心一笑,他如何不懂凤鸾的言外之意。
洵亦嘴角含笑,坐在了龙椅上,也端起了青瓷盖杯,抿了一口,学着凤鸾的语气,道:“这四海海内,六合八荒中,也就唯有卿,最合吾意。”
凤鸾还是淡淡地笑着,低下了头去。双眸中闪烁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光。
“鸾儿可有什么心事?”
果然,凤鸾的一颦一笑,都逃不过洵亦的眼。
凤鸾抬起头,看着洵亦的眼睛:“洵亦。”
她开口,却只有两个字。
“嗯?”洵亦放下茶杯,也看着凤鸾的双目。
“洵亦,你了解丹穴山,想必,丹穴山日后交给你打理,也是不错的”凤鸾说出的这些字,一个一个,都敲击着洵亦的心。
“鸾儿,你如何说这话?”洵亦嘴角的笑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担忧。
凤鸾不语,只是一个转身,一个挥手,便将洵亦困在了一个结界之中。
“鸾儿!你这是作甚?”洵亦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双目瞪大,语气似乎还有一丝颤抖。
凤鸾垂眸,神色暗淡,嘴唇紧闭。
而洵亦则已经涨红了脸,吐着粗气:“鸾儿!”
凤鸾突然抬头,对视着洵亦。
洵亦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赶忙用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头。而他的腿也不自觉地瘫软,踉跄了几步后,瘫在了龙椅上。又转头,看向了棋桌上摆放着的那杯君山银针茶。
那茶,有问题。
“鸾儿……不要。”洵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之后便再也无力做出任何反应,只有一双微微睁开的眼,死死地盯着凤鸾。
“万不得已罢了。”良久,凤鸾才不带表情地缓缓说出了几个字。
凤鸾转身,再回头看了一眼瘫倒在龙椅上的洵亦。
就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回头,而是直接化作一团仙气,刹那间,便无影无踪了。
该来的,逃不过……
几天前,丹穴山之巅。
“师父急召凤鸾,所谓何事?”山洞内,凤鸾向朔翼行了弟子礼。
“补天之时,枍袅受了重伤是吗?”坐在石凳上的朔翼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动了几下,却发出了十分雄厚的声音。
“回师父,确有此事。”凤鸾双手紧握于腹前,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朔翼长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屾祁那孩子,把枍袅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想必,这天还未完全补全啊。”
朔翼的意思,即是屾祁见到枍袅补天时受了伤,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就急匆匆地结束了补天。但天尚未补全,想必撑不了多久,天幕又会崩塌了。
“凤鸾这就去找师兄商议。”说完,凤鸾便转身欲走。
“不必。”
还未等凤鸾变化做一团仙气,朔翼就先开了口。
凤鸾只得再转过身来。
“屾祁为救枍袅,使用了双生术,消耗了太多的法力,如若再次补天,屾祁和枍袅都会非死即残。”朔翼不紧不慢地说着,嘴角也是越拉越下,眉头也是不得舒展,“而洵亦,法力没了大半,恐怕还未至补天台,就已要重伤了。”
凤鸾懂得朔翼的意思——此次补天,只得凤鸾一人前去。
“凤鸾,你过来。”朔翼伸出了一只手,向凤鸾挥了挥。
凤鸾几步便走到了朔翼跟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条水流。
朔翼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两只手也在飞快地结着印。
随着朔翼两手挥动,凤鸾的耳旁也刮过一阵阵风。
不一会儿,朔翼将食指顶在了离凤鸾额头的不远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道金黄的光,从朔翼食指中流出,进入了凤鸾的脑子里。
凤鸾睁大了眼,紧紧咬着牙,看上去有一些痛苦。
好在,一会儿过后,朔翼便将手收回,双手运气。
“为师将毕生法力传给你一半,此次补天凶险非凡,愿凤鸾你可以毫发无损地完成。”朔翼这话,不像是祝愿,而更像是命令。命令凤鸾,要活着回来!
“凤鸾定不负师父所望!”凤鸾单膝跪地,一只手也握拳,直直地锤在了地面之上……
这,便是凤鸾瞒着洵亦的事。
凤鸾知道,洵亦绝不可能让凤鸾一人前去补天。以洵亦的性子,哪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帮凤鸾挡一挡碎石,也是好的啊。
但,凤鸾又怎会想让洵亦受伤呢?
天幕再次崩塌的日子,算出来是今日。
凤鸾刚一出凤凰楼,天幕便裂了开,发出“滋啦”的声音,随即,无数碎石从裂缝中快速落下。
凤鸾也知道耽搁不得,也加快了速度,来到了补天台,飞向天幕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