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家院子里的树已然茁壮,枝条粗壮,叶片鲜艳。虽比不得在神界丹穴山的梧桐,但也好歹结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
洵亦与凤鸾在凡间,虽然日子不似大富大贵那般,倒也还是夫妻合心,举案齐眉。
只是,洵亦现在只是凡间的一个小小府吏,官职不大,却十分忙碌。以至于,凤鸾洵亦,聚少离多。
焦家房屋内,几乎无时不刻都能听见“咿咿呀呀”的织布声。
都说这焦仲卿娶了个好媳妇,三日能断五匹布。自古勤妇使家富,这焦家,估摸着说不定也能富贵起来呢。
这焦仲卿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娶了刘家的大小姐。听说这刘家大小姐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便嫁予焦仲卿。
可惜,即是刘兰芝被方圆好几里的乡亲父老夸赞,却依旧有人不满。
这不,今日焦家老母急令焦仲卿离府回家。
“母亲,儿子已无福禄像,幸而得了兰芝。我与她也应是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屋内,一位穿着麻布衣裳的男子,直着身子,站着一位老妪面前。
“这刘兰芝,毫无礼节,一举一动,全然是凭自己意愿行事!”坐着的老妪,表示焦仲卿的母亲,此时,正吐着唾沫星子,一脸激动地讲着,还顺带着用手比划。
焦仲卿不语。而这并非是因为这焦母说得在理,凡间,父母为大,不得顶撞。就算心中有怨言,也只能藏在心里,说不得。
见着焦仲卿不说话了,焦母才平复了心情,心平气和地说:“东家有贤女,阿母明儿个就给你上门提亲去。你也快去将那刘兰芝遣走。”
焦仲卿这才抬起了头,眼中似有一丝雾气,楞了很久,他直着身子,往地上狠狠一跪,“咚”的一声后,才缓缓开口:“今日若遣了兰芝,儿必不复娶。”
焦母闻之,气得锤起了椅子,面目狰狞,龇牙咧嘴:“不孝子!竟然助那刘兰芝!你已然失了恩义,是要断了我们母子情分啊!”
说完,一抹眼泪,继续奋奋地锤着椅子。
看着自家母亲这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节奏。焦仲卿也只能不做声,再拜后,走出了屋子。
焦家院子,还是那样,甚至更加破旧了些。糊窗户的纸已经破了,做屋门的木头,也有了些腐败。
风儿“嗖嗖”地刮来,像是利刃划过了最敏感的那部分皮肤。
然而,就在这时,焦仲卿猛然抬头,见到了刘兰芝。
原来,刘兰芝多日未见夫君,今日一听夫君回了来,整理好衣冠,便来寻焦仲卿。
可谁知,焦仲卿一见到刘兰芝,竟哽咽不能语,毕竟,自己老母亲,就隔着一个腐旧的门,听着门外所有细微声响。
“兰芝,我自然不会遣你走。但阿母逼迫,此番我便先将你送回刘氏庄园,不久后,便再将你接回。”两两相望,良久之后,焦仲卿才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一般,面露复杂之情,说到。
“也不必这么麻烦,”辛辛苦苦等待自己的夫君,没想到竟得到的是如此结果,刘兰芝有些心灰意冷,双目无光,“我嫁来时,带来的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也全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凤鸾果然是丹穴山的女尊,即是到了凡间,也是一样心气高:既然你已然决定抛弃,那么也不必再藕断丝连。
但这是因为刘兰芝不够爱吗?并不是。刘兰芝知道焦仲卿家并无多少钱财,将自己嫁妆留下,也足够焦仲卿去娶下一任夫人。
而拒绝焦仲卿,可能是心中憋屈,她的傲气不允许她低头;当然,也可能是女子对爱人,天生的那种娇嗔。
但自己在焦家已经两三年了,却未生下一儿半女,想必,焦母势必要逼焦仲卿续弦,再迎娶一位夫人的。
焦仲卿又怎会不知,刘兰芝虽然心气高了些,但孝顺二字,还是明白得清清楚楚。
刘兰芝辞别了富贵的娘家,嫁给了他一个穷小子。侍奉时也总是顺从婆婆的意旨,一举一动哪里会敢自作主张呢?
一切,不过是自己阿母的说辞罢了。
血红的初阳缓缓升起,将安宁的夜晚打破。一声鸡鸣,也叫醒了新的一天。
五更时候,东方刚泛出一条细细的白线。
晨风吹拂,白杨树轻轻晃动。月淡星稀,光线骤職,偶尔传来一声残夜刁斗。东边的天空越来越亮,天上的乌云被风-阵-阵地吹向西点
今日,便是刘兰芝回府之日了。
刘兰芝脚下穿着丝鞋,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玳瑁首饰,腰上束着白绢子,光彩象水波一样流动,耳朵戴着用明月珠做的耳坠,穿上绣花夹裙,每穿戴一件衣饰,都要更换好几遍。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刘兰芝有了这个想法,却又无奈地苦笑。
然而,第二天还是来了。并不因为刘兰芝的拖延而慢了一分一秒。
刘家大小姐被休了。
听闻如此消息的父老乡亲都震惊不已。
刘兰芝终还是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就在她刚一进马车的那一刹那,本就充满雾气的眼睛,终是流下了泪水。一时间,眼泪便如泉水一般,喷薄而出。
焦仲卿的马走在前面,刘兰芝的车行在后面,车子发出隐隐甸甸的响声,又一起会合在大路口。
焦仲卿下马坐入刘兰芝的车中,两人低头互相凑近耳朵低声说话。
“我发誓绝不与你断绝关系,你暂且回娘家去,我对天发誓,决不会辜负你。”焦仲卿眼中透露出坚定。
“你一定要成为磐石,我一定要成为蒲草。蒲草柔软却结实得像丝一样,磐石就不容易被转移,”刘兰芝擦干脸上的泪水,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我有一个亲哥哥,性情行为暴躁如雷,恐怕不会听任我的意愿。”
对啊,刘氏庄园的大公子本就不乐意自家妹子嫁去焦家,如今,焦家还将自家妹子扫地出门。这刘氏大公子更是不会让刘兰芝,再一次回到焦仲卿身边。
终于,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刘氏庄园已然到了。
刘母正在内屋喝茶,突然就见着自己的女儿回了府。
“女儿啊,你怎的不清自归了?”刘母似乎已经猜到刘兰芝被休,但却依然想从刘兰芝自己口中确认。
凡间,女子出嫁后,除非是母家去清,否则是不会自己擅自回府。
“是女儿无能,不得婆家喜欢罢了。”
一句不带感情的话,让刘母大为悲催,掩面而泣。
幸而,刘家大公子有事外出,并不在府中,不然,可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刘氏庄园毕竟是大户人家,刘兰芝刚回府的第十天,便有人上门提亲。
前来提亲的是太守的第五子。
“你大可以去答应。”送走媒人,刘母对刘兰芝说。
“女儿回来时,仲卿他对我说,定不会辜负我。如此,我怎么还能答应别的嫁娶呢?”刘兰芝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许哀求。
“你怎么还想着那个负心汉!”
一声暴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刘兰芝赶忙扭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家大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