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哈特，你和茱莉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海蒂的脸上还有红晕，她那双棕色的眼睛含情凝睇，看着眼前的莱因哈特，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了？海蒂？”莱因哈特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不经意的抬头看看头顶，此时上面一层有辆车上掉下来了一个物品，虽然明知上层空中车流的坠落物砸不到下一层的车，还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此刻他们的自动驾驶汽车正在第六层的空中车流上快速行驶，所谓“空中车流”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路面，而是磁场约束出来的私家车行驶路线。远远看去，就像一串小汽车在空中飞行。
空中车流上所有车的车轮都没有转动，在北京市交通中央管理中心的统一调配下，巨大磁场控制着这些私家车悬空飞行，每条路上的车都如同整齐的士兵方阵一般齐头并进，所有车的车速都一样，绝不会发生交通事故。只有在快抵达自己预设出口时，私家车才会脱离磁场，停止悬空行驶状态，在磁场的帮助下使用轮子驶入支路，继续自己的行程。
比起地面交通来说，“空中车流”容量更大，更安全……至少不用担心私家车的机械故障和路面状况。
北京的早高峰早已不再堵车，可巨大的车流量依然令人恐惧，多达十层的空中车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汽车，极目望去，本车的上下左右全是车，莱因哈特不止一次的揣测，如果磁场失效，头顶上几层的汽车会不会把自己砸成一摊烂肉。
在自动驾驶车上的时间是无聊的，大多数人都用个人终端打发时间，少数人和今天的海蒂和莱因哈特一样，用车震来打发时间。
“昨天晚上我洗澡出来，你和茱莉亚的脸色有点凝重，好像商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海蒂轻轻的说：“是不是我们俩在外面太逍遥了，她心里难受？”
“想什么呢！”莱因哈特敲了敲她的额头：“昨晚她在跟我商量公司的事情。茱莉亚不会嫉妒你我的，她其实知道我们的一切，刚才我们的事情，她一定看到了……”莱因哈特对着车前面的摄像头挥挥手，算是跟茱莉亚打了招呼。
茱莉亚一旦进入了网络，就具有了跟巧月一样强大的运算能力，随便分一点点神来关注他们俩就知道了他们的一切。
“嗯。”海蒂不再说什么了，虽说多年来一直三个人同床，她现在被茱莉亚看到了还是有点害羞，感觉像是背着茱莉亚做了坏事。
她紧贴在莱因哈特胸前：“你这样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我知道，AIILA的核心程序其实是茱莉亚写的。她不愿意站到前台来，所以就便宜我了……”
莱因哈特心中也是一叹。他比海蒂知道得更多，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做巧月在人类社会的代言人，是巧月挣钱的手段之一，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为虎作伥。
他仔细拜读过伊万.波多伊斯基所著的《生命的数字化》一书，很是赞同书中的观点。伊万在书中说，人类对于以巧月和“先知”为代表的电脑人进行打压是开历史的倒车，所有人类向数字化迁移才是人类的未来，“永生教”有存在的合理性。可惜的是，这本书受到了无数人的嘲讽和打压，伊万那“巧月之父”的名声让他备受质疑。
所以巴赫曼软件公司不能大张旗鼓的推广高级AI的制造功能，否则一定会遭到人类中心主义者的抵制。他们不得不另辟蹊径，用傻瓜式的AI生成软件来批量生产低素质的AI，满足自动驾驶、家务管理、清洁、建筑等低技术行业的AI需求。
“周六的时候，要麻烦你照看一下卡尔和安娜，我和茱莉亚要一起去网络上拜访一个网站。”莱因哈特想起昨天茱莉亚跟自己说的事情：“不用多久，两三个小时就好。”
“没问题。”海蒂轻轻的说：“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什么时候你对我跟茱莉亚一样，直来直去就好了。”
“抱歉，海蒂。”莱因哈特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自己真的对海蒂有一种疏离感，哪怕自己刚刚跟她那个了，总是不经意的表现出一种疏离感。自己这样，算不算“拔掉无情”？
“嗯，要是我也能生孩子就好了。”海蒂趴在他胸前，喃喃的说。
“你的卵巢好像能排卵吧？”莱因哈特说：“要不我们去孤儿院，让他们帮帮忙？”
“不要了，那样我们不一定能得到抚养权。没事的，我就当茱莉亚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克隆人的生育是个禁忌话题。茱莉亚是所有克隆人中的异类，如果海蒂也要生孩子，在大多数国家就是违法行为。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突然震动了起来，那是他们的自动驾驶汽车被抛上了岔道，接下来还有十分钟就到公司了，两人赶紧坐起来，穿衣服，整理仪容。
海蒂一边补妆一边说：“今天NAMQ的北京办事处的投资总监要来看你，预约的时间是早上十点，你要的资料我昨晚都准备好了，待会你看一看。”
“好的。”莱因哈特已经穿好了衣服，用个人终端打开了一个屏幕，看起文件来。
“别在车上看，看着累，容易晕车。”海蒂说。
“没事。我已经设置了屏幕跟随车辆振动，看起来很平稳。”莱因哈特目不转睛的看着文件。
新的一个工作日开始了。
NAMQ是一家不大的投资公司，总部位于美国。
来人是一位叫做海伦.科特勒的美国人和一位姓鲁的中国人。
莱因哈特、李亮舒和柴英洁陪同客人进入了公司里那间小小的会议室。
客套寒暄完毕，莱因哈特给客人们讲解了AIILA的功能和用途，以及目前公司的现状，融资需求等等。海伦不时打断他的介绍，问了好些专业性的问题。
“很好，你们的产品很不错，创业团队也很优秀。你不用多介绍了，我觉得贵公司的产品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海伦是一位七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身材高大，多年的商业生涯给了她足够的经验。她的汉语不够好，所以说的是英语，电脑里的AI在同声传译：“你们如果想要颠覆AI制造业，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们将是一亿从业者的死敌”。
莱因哈特耸耸肩：“不是的。我们只是把他们从枯燥的程序员工作中解脱出来，用更多的时间来培育更高级的AI。”
海伦笑了，如果她还不懂莱因哈特这种外交辞令，她也就是白混了。
“你不用说话这么婉转，至少在我面前，”海伦说：“将来面对记者的时候，你这一套也许还管用。我要说的是，你消灭了AI制造行业里很多程序员的工作。”
莱因哈特也笑了：“没错，我希望我们能实话实说，也希望我们能够成为伙伴，推心置腹的伙伴。”
海伦收起了笑容：“我想，我应该可以向总公司申请向贵公司注资一亿信用点，购买贵公司50%的股权。”
幸福来得太突然，对面的三个年轻人都愣住了。
“不不不，我们只要五千万信用点用于商业推广，而且只愿意出让20%的股权。”莱因哈特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坚定的说：“将来能不能上市融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看，您是一位创业者，也是一位商人。”海伦说：“刚才您也说了，公司的现金几乎消耗殆尽，而你们的产品还没有上市推广……再不融资就面临着生死存亡了，你们现在应该对资金非常渴求才对。举例说，如果有人愿意出资一个亿，不，十个亿购买你公司的全部资产，你还在乎控制权吗？”
“依然在乎。我不会卖掉我的孩子。”莱因哈特坚定的说。
“嗯，这样啊。”两个投资人对视了一眼：“我的方案您不打算接受？”
“我们的确很缺乏资金，但是一亿信用点对我们来说太多了。”莱因哈特说：“出让50%的股权，我无法接受。”
“我能理解，你现在只出让20%，等到我们资金到位之后，公司市值继续上涨，到时候您再融资20%，恐怕就能拿回来几个亿了吧？”海伦说：“您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莱因哈特笑了：“确实如此。”
“这样吧，我们投资四千万信用点，20%的股权。”
对面的三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还是莱因哈特回答：“五千万信用点，20%的股权。”
轮到海伦和鲁先生互相看了看，还是海伦回答：“成交。”
双方握手言欢，一人吃了个好一点的盒饭以示庆祝。
等海伦他们走了以后，几个人重新钻回了会议室。
三个创业者紧紧拥抱在一起。
李亮舒激动的说：“耶！成了！”
柴英洁也说：“嘿！老娘我有钱了！”说完她在莱因哈特脸上亲了一下：“谢谢老板弟弟。”
按照20%股权价值五千万的估值，那么柴英洁手中的5%股权价值一千两百五十万信用点，对月收入几千信用点的普通人来说，这是一笔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莱因哈特也呵呵的傻笑着。
今天这事实在是太顺利了，以往他们也谈了几十家风投，唯有今天的NAMQ最爽快。
三个人兴奋了一阵子，然后走出门，向所有员工宣布了这个消息。
办公室里想起了一阵欢呼！
莱因哈特拨通了茱莉亚的电话：“茱莉亚！我们拉到A轮了！”
茱莉亚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恭喜你！我知道AIILA是个好东西，一定有人慧眼识珠的。”
“谢谢你，亲爱的。”
茱莉亚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晚上我们晚点回来，今晚要狂欢！”
“知道了，亲爱的。”
与此同时，在一辆自动驾驶汽车上，刚离开巴赫曼软件公司的海伦和鲁先生拨通了上司的电话。此时是中午时分，北京的交通状况已经缓解，空中车流只有两层。
“约瑟夫，我们按照您的要求，给巴赫曼软件公司提供了五千万信用点的资金。”电话那头的约瑟夫是个瘦削的美国人，年近八十，已经谢顶。现在的人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去做整形，因为人造的帅哥美女已经不吃香了，有个性，有特点才是重要的……所以约瑟夫谢顶了之后，干脆秃着脑袋。
“知道了。他们有没有对融资这么顺利有怀疑？”
“应该没有。我们并没有很容易的就同意了他们的条件。”
“做得很好。”
“您需要知道我们达成了什么条件吗？标准协议中有十一处修改……”
“你发邮件给我吧。”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约瑟夫，虽然我按照您的要求做了，可我们还是有点保留意见。我们还是觉得这个公司的前景并不明朗。毕竟他们要挑战一个有无数工作岗位，有巨大盈利的行业，风险是在不可控……”
“我看好他们就行了。这笔投资佣金算你们的，风险算我的。”约瑟夫说：“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挂了海伦的电话，远在香港的约瑟夫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又放了下来。
他对着自己办公室的窗户自言自语：“我的主人，我按照你的要求办到了，五千万投资将在一个月内到巴赫曼账上。”
“谢谢你，约瑟夫。”他的电脑上响起了一个男声：“我了解你的难处。”
“五千万可是一笔很大的投资，这笔投资审批程序很复杂……你要求发放的时间太紧，我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权限加快流程，如果将来出问题，我的这个位子怕就没了……我个人荣辱不要紧，我担心的是我无法继续对主人做出更大的贡献。”
“没有关系，约瑟夫，我会把你的忠诚如实告诉巧月。”那个声音说：“未来是我们的。你不用担心你个人的未来。”
“未来是我们的。”约瑟夫恭敬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