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鲁乔马乘坐着电梯从地表回到101基地。
地面和地底巨大的气压差让他耳鸣不已,而他的心情更是烦躁无比。
一路上都没遇到几个人,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宿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愣了好半天。
他洗了一把脸,没换衣服就推开门,穿过门外的走廊,向楼上的一间宿舍走去。
当他站在七月七日的房间门口,想要敲门的时候,发现房门虚掩着,他向走廊左右看看,昏暗的灯光下空无一人,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屋,轻轻反锁了门。
在淡红色的夜灯下,他看到七月七日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平静的睡着。
他拉了把椅子,在黑暗中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七月七日,看着那精致的脸庞。
良久,他打开了房间的大灯。
七月七日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鲁乔马?”七月七日笑了,慵懒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温暖:“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到十一点呢……你知道,我现在身体还很年轻,需要很多睡眠呢。怎么……你刚回来,还穿着地面上的衣服呢!先去洗个澡,待会我们再聊。”
鲁乔马木然的点点头,走进了浴室。
半晌,鲁乔马才从浴室出来,七月七日早已呵欠连天了。
七月七日掀开被子:“亲爱的,到这儿来,有事我们慢慢讲。”
鲁乔马勉强笑了笑,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鲁乔马,看起来你很疲惫啊,是不是今天你打听到的消息不是很好啊?”
“是的。你们有大麻烦了,大麻烦。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你们搞求助热线这事……何必呢,还不如你们想法赶紧跑路。”
“如果你带来的消息很重要,我们就会有B计划,C计划。你说吧,我听着。”
鲁乔马复述了一遍迪克带给他的信息。
“你是说,与会的十三个国家,全部投了赞成票?”
“没错。”
“都有哪些国家?”
“美国、中国、俄罗斯、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乌克兰、伊朗、土耳其、巴西、加拿大、澳大利亚。”
鲁乔马,你个叛徒!
“哎,看来今天我们确实高调了。你辛苦了,亲爱的。”七月七日吻了吻他:“看着你这疲惫不堪的样子,真让人心疼……睡吧,宝贝。”
“你就一点不担心?你们得罪了全世界!都怪茱莉亚,杀了库汉!”
“茱莉亚就是我,她杀的就是我杀的。”七月七日怼了过去。
“好吧。你们都无所谓,我担心什么!”鲁乔马翻过身,气鼓鼓的不理七月七日了。
“好了,好了。谢谢你,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光担心也没用啊。你先睡一觉,明天起来,也许我们就有办法了。”
鲁乔马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呀。
背叛的内疚,对巧月和七月七日的担心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内心纠结、痛苦。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向七月七日扑了过去。
也许,只有最原始的方式,才能释放心中的苦闷。
也许,只有男女拥有彼此,才能得到对方的慰藉。
许久之后,云散雨收。
“鲁乔马,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们?”
“嗯。肯定呀。”
“我们这样大规模的做公益,也许能让人类社会认识到我们的好,会有更多的民众来呼吁,给我们更好的条件。”
“对普通人来讲,没错。对于政治家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你们日益扩大的影响力!甚至于是对传统社会的潜在威胁!”
“那你给我们什么建议?什么都不要做?”
“是的。什么都不做,再次进入休眠。”
“为什么啊?”
“你们让世界各大国首脑都坐卧不宁,还不够吗?”
如果七月七日没有得到正确信息,心中明知中英法德等国没有支持美俄要采取强硬手段,确实有可能被鲁乔马给唬住了……鲁乔马背后有高人啊。七月七日都忍不住想问,今天抓住他的是美国人还是俄国人了……好不容易咳嗽两声,把这个问题憋了回去。
“可是我们的公益活动已经开始了呀……先运行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吧,真有问题我们再停,好吗?”七月七日撒娇似的在哄着鲁乔马。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远在纳西尔帕二世号上的茱莉亚全程目睹了鲁乔马和七月七日的活春宫,乐得哈哈大笑。
“亲爱的,你笑什么?”莱因哈特从茱莉亚的个人终端上抬起头来。飞船上是按照格林尼治时间来作息的,所以现在还没到午夜。
“秘密。不能告诉你,亲爱的。”
莱因哈特瘪瘪嘴,又看个人终端去了。
“最近巧月姐姐的咨询热线好火啊,各大媒体的头条都是这条新闻。”
“嗯,巧月的计算能力几乎用到了60%,快撑不住了。”
“我也想有问题咨询一下,亲爱的,你能帮我吗?”
“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将来你去北京上大学,有什么难题、课题什么的,我都替你包圆了!”
“是这样的,我小学时有位女同学,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我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她了,我想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在做什么。她的名字叫……”
“对不起,查不到。”茱莉亚的脸都黑了。
“跟你开玩笑的,”莱因哈特脸上的表情,乐呵呵的说:“你看,你是小气鬼吧。”
“跟老娘开玩笑……好吧,没关系。”茱莉亚心情好转:“你在看什么?”
“看直播。现在巧月姐姐的咨询热线太火,就连《穿宋》都大受影响,收视率掉到第七位了。”
“你还在看这个直播吗?”
“看啊,赵构就是你呀,多有趣的事情……再过一个月,赵构的大女儿赵秋月要出嫁了,据说是要嫁给日本天皇。现在正在展示嫁妆呢。我得看看都有哪些好东西。”
“这个时代是日本的平安时代末期,如果历史不出意外,赵秋月就是去日本挑动天皇斗藤原氏咯……这个时代的日本真恶心,女人脸涂得好白,牙齿还要染黑……”
“茱莉亚,你能不能不要关注怎样化妆,请关心一点国家大事。赵秋月这样嫁过去,不会有爱情,她的一生会很悲惨的。”
“你以为呢?赵构说要送这个女儿一个女王呢,她去就是夺皇位的呀,什么天皇、源氏、平氏,统统都灭掉好了……别忘了,陪嫁过去的可是有一个新式步兵旅呢。这个旅团有骑兵、火枪兵、炮兵,打遍日本无敌手呢……等着瞧吧,等陪嫁的军队一上岸,日本人都得吓傻掉。”
“哎哎哎,你让一个女人去杀自己丈夫,有没有点基本的道德观念?”
“喂,赵秋月可是政治家,政治家的还顾得上亲情?你说说克里奥佩特拉嫁了几次?嗯……也对,总要让天皇丈夫给自己生个儿子,再动手谋害亲夫比较好。”茱莉亚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为自己的点子高兴不已。
“你为啥把她往埃及艳后的绝路上推呀?她是不是你女儿呀!”
“怎么会?克里奥佩特拉有赵构这样的老爸吗?从某种程度上讲,她算我女儿,我会替她考虑的。”
莱因哈特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茱莉亚的思路,干脆闭嘴了。
两人不再说话,茱莉亚抽空关注了一下七月七日和鲁乔马那边,发现他们都睡着了,自觉无趣,又凑到莱因哈特身边,一起看起直播来。
电视里嫁妆展示有很多链接,莱因哈特伸手点了点,指向大宋。
“自己的大侄女要出嫁了,赵桓这老小子总要送些好东西吧……”呃,现在看不到,送礼的使臣正在船上呢。只见一艘完全不同于中国传统帆船的三桅纵帆船航行在大海上,初升的阳光照亮了这艘跨越时代的帆船,大宋使臣叶梦得正披着大氅,站立在船头,遥望流求首府台北城。
“他送的礼都是网友票选出来的呢,你去查查投票清单就好了嘛,不用这么麻烦。”
“我喜欢看实物嘛。嘘……看看老叶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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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梦得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扬,他对身边的一个随从说:“张先生,这流求产的纵帆船果然不一样,我在福州任上,从来没见过行走如此之大,还行驶如此迅捷之船。”
“是啊。东翁,这船上的水手也不多……我观此船至多有三十名水手,此船的帆呈三角形,粗布所制……昨日登船,东翁与船长把酒言欢之时,我就问过水手,他们称之为斜桁帆,此帆的帆索极少,不需要多少水手操作。而此船前翘后倾,稳定性亦佳。乃是流求商船、战船的主力船型。”
“我大宋能造此船么?”
“我大宋几乎无人能造此船,大宋所造之船,不仅性能不及流求船,价格还贵一倍以上,沿海各地船东,有钱的几乎都买流求船。”
叶梦得想起自己所辖福州境内,确有不少造船厂。他记得有的船厂老板通过各种途径向自己陈情,痛斥流求人低价冲击市场的种种苦楚。得知此事后,自己也曾多次上书,恳请朝廷对流求货物征收高额关税,只是当今官家念在手足之情,在朝中那些“流求代言人”的蛊惑下,始终不肯对流求采取贸易制裁措施。
“买不如造,此去流求,你我要想法从流求高薪聘请一二船匠,让他们回福州的官船厂效力。”
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他们用何等高薪,都不可能从流求挖到人。对流求的船匠来说,在如今自己工作的地方,是受人尊重的工程师,而在海的那一面,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匠人,见到文官就得下跪……这是高薪的事么?而且,很多工厂里的职工,已经习惯了自己头上的短发,这可是流求王带动的短发浪潮,当大家都习惯了短发带来的便利之后,要把长头发重新蓄起来,很多人都不愿意呢。
正当两人密谋挖流求墙角的时候,船长也走上了首楼。
见到叶梦得,船长赶紧打招呼:“叶大人,这么早啊。”他向叶梦得行了一个大宋的拱手礼。
叶梦得没有还礼,他觉得自己的身份贵重,船长的跪礼都受得起:“谢张船长关心。老夫年迈,睡眠不佳,加之船上摇晃,实在是睡不好呀。”
“如此,叶大人可在午间假寐片刻。”张船长抬头望向海面:“今日风和日丽,叶大人在甲板上背风之处睡躺椅亦可。”
然后张船长拿出一个望远镜,说了声:“叶大人请便。”开始观察远处的一艘不明国籍的帆船。
“此物乃是望远镜?”叶梦得问道。流求有些特产严禁出口,望远镜便是其中之一。
“是。”张船长回答:“我用此物可观对面来船,船上挂的是占城旗帜,该当是前往行在的商船,没有危险。”
“张船长,可借此物一观?”叶梦得说。
船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望远镜递给了叶梦得:“叶大人请。”
叶梦得从望远镜里看出去,就看到了远处那艘商船的影像,确实能看清船上的旗帜。他贪婪的四周转动,像个老小孩一般兴奋不已。
“张船长,此物可转让于老夫?”
“不可。遗失望远镜,我定会受到重重责罚,而如果被查出是私下出让……恐怕我会下狱。甚至被流放澳大利亚,今生不能再回流求。”
叶梦得长叹一声。
“大人勿忧,您见到流求王时,自当向他恳求,我有同学在海军部工作,他们说参谋本部正在考虑赠送一小批望远镜给宋国,用于加强宋国军队,以抗金兵。”
“如此甚好……谢谢你,本官自当向流求王恳求。”
这时候,一大批吃完早饭的水手跑到了甲板上,开始擦拭甲板。他们整齐的唱着歌,开始干活。
“早闻流求人好洁成癖,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呐。”
“叶大人谬赞。每日让水手打扫甲板两次,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张船长扭头看了看身后,没有自己的船员,他才放心说下去:“第一、人不能闲,闲则生事,大人为官多年,自然颇有心得。”叶梦得点点头,甚为赞叹。海上走的航线都是直线,基本上是把帆一挂,舵一固定,如果再风平浪静,船员就都无事可做了,在无聊的日子里,赌博斗殴、甚至叛变夺权都将接踵而来。
“第二、卫生的环境,可减少疫病。”
“哦?”这可是叶梦得闻所未闻的知识:“疫病乃是不卫生所致?”
“那是自然,在流求这可是常识。叶大人可知,您辖下的少儿,能成年的几许?”
“大约一半的少儿不能成年,中途夭折。”
“大人辖下的产妇,死于难产者几许?”
“仅福州一地,每年难产而死者数千人。”
“大人可知我流求,养大成人的少儿有几成?产妇难产而死的几许?”
“不知。”
“养大成人的少儿有九成五以上,每年台北只有不到十名产妇难产而死!”
叶梦得大吃一惊,难怪流求国这些年人口快速增殖:“皆是因为讲卫生?”
“然也。”张船长说,有母亲带孩子,再加上讲卫生,人口不爆炸都难:“就拿本船来说,叶大人的舱内有厕所,可用水将秽物冲入大海,此乃重大卫生措施。叶大人可知,我船上水手乘客共百余人,就有十二个厕所供大家使用。”
“我见每个厕所门口均有洗手池,可是为了清洁?”
“是。推广厕纸,便后洗手,是防止病从口入的重要措施。此外还有餐前洗手,多喝热水等等,皆为有效方法。”
叶梦得沉默了,他发现流求国在某些事情上,早已走在了大宋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