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儿想的仔细。很好,便以此告诫那些有意攀比之人,谁若还敢这般大肆修建园林,便如你舅舅这般处置。这样吧,朕就将你舅舅的园林,交于你如何?”
拓跋笙抱拳道:“父皇信得过儿臣,儿臣定当尽心尽力。”
“行了,回去继续念书吧。还有,宣王妃过世,你贵为太子,也要关心一下王府的丧仪操办之事,以示亲厚。”
“是,”拓跋笙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
次日早朝,皇帝果然在朝堂上便狠狠斥责了侍御史洛明怀,并勒令他开放园林。
早朝之后,户部的官员便主动找上了拓跋笙。而拓跋笙也早已经和同窗们商议着拟定好了进园的收费标准,并请杨少傅给园子写了匾额。名字是洛九天起的,叫临春园。
而收费价格,也是要刻在石碑上,立在大门口。除此之外,还有进园须知,用以规范游人的行为。写明凡蓄意破坏园林者,便予以等价罚款。
以上这些都好办,现下最主要的便是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来管理临春园。而对于这,拓跋笙准备亲自考核户部举荐的人。
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鲁郡公府的两个兄弟,一大早来到户部。
临春园总管之职无官无品,虽然户部侍郎鼓励大家踊跃自荐,却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参选。
这下坐在书案后的拓跋笙可尴尬了,当然,她身边的户部侍郎更尴尬。
洛三千慵懒的坐在拓跋笙左侧下首,一会儿挠头发,一会儿摆弄他宽大的袖摆,百无聊赖。见多半天一个人影也不进来,忍不住说道,“既然没有人愿意担任临春园总管之职,不如直接让户部指派个人过去得了。”
“那怎么成?若是指派个无德无才的人来管理园子,如何能把园子管理好?”哥哥洛九天端端正正的坐在拓跋笙右侧下首,说话的样子也是一本正经。
“想找有才有德的,那也得有人愿意去啊!”
两人正争辩着,只听外面有人说道:“我愿意去。”
拓跋笙闻声朝外望去,待那人走进来一看,却让她忍不住愣了一愣。
不及拓跋笙说话,户部侍郎便率先站出来,“修齐?你一个扫地小厮,来捣什么乱?”
修齐衣衫褴褛,但回视着户部侍郎的目光里,却满是倨傲。
他只是看了户部侍郎一眼,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向拓跋笙施礼道:“在下修齐,叩见太子殿下。”
修齐,她记得他,且永不会忘记。
曾经,他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美男子,善诗赋,文采斐然。如今,他那俊美的面容,竟满是沧桑了。
十四年前的一个下午,在古月斋,他与小姐洛芳华第一次相遇。
这是一段孽缘!
当时小姐已经许配给了才刚满四岁的拓跋笙。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名门闺秀,要嫁给一个刚断奶的孩子,任谁都是万不能接受的。
可这是命,小姐一开始是认命的。但后来,那个名满京城的修齐公子出现后,她便不信了,铁了心的要与修齐公子逃离京城。
她对灵玉说过,人这一辈子都是生活在笼子里,女子嫁人,不过是从一个笼子移往另一个笼子罢了。但她不想被关进笼子里,她想像小鸟一样,高高的在天上飞。
灵玉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小姐自七岁那年便没了母亲,后来虽有了继母,却也没少受了欺凌。也因此,她才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灵玉知道,这世间,没有谁是自由自在的,那样的活法根本不存在。
她劝过小姐,莫要犯糊涂。可到底认命是犯糊涂,还是与命运抗争是犯糊涂,她自己也不知道。好似哪一种日子都不好过。
最终,她没能劝阻小姐。小姐瞒着她,偷偷溜出了府去,与那个叫修齐的私奔离京。
由于她没能看住小姐,致使小姐失踪,洛老爷亲自下令断了她的吃食,将她关进柴房里。
她在柴房里关了两日,饿到虚脱时才被放出来。此时,洛老爷已经把小姐寻了回来,命她继续服侍。
然而没多久,小姐便被查出了两个月的身孕。洛老爷担心事情传扬出去,便把小姐挪到了京城外的别庄里居住,想等小姐把孩子生下来,偷偷送给别人抚养。这样,她便依然还能嫁入皇家。
可是,那孩子最终没能来到这个世上,连着小姐也跟着死去了。
当时,洛老爷被任命为巡查御史,奉命离京巡视南部各郡县。洛家的大小事物,便一应落到了继夫人手上。
她陪着小姐住进别庄没多久,小姐便小产了。洛小姐小产,继夫人非但不给请医抓药。还以小姐有孕之事,不宜外泄为由,将她们主仆二人移到园子里最偏僻处,派人严加看守。
灵玉无计可施,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受尽折磨而死。
她记得,小姐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嘴里还一遍一遍呼唤着“修郎”。她对他情根深种,可他呢,这么多年来销声匿迹,从未出现过。
她是怨他的,怨他无能还对小姐纠缠不清。小姐的死,说是被他所害,也一点不为过。
拓跋笙看着修齐早已黯然失色的神采,回忆起往昔,心中的血气便不住的翻涌。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些,还一直以奇怪的眼神盯着来人看,陪在她身旁的洛家兄弟发觉异样,忍不住面面相觑。两人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洛九天才轻唤了她一声,“殿下?”
拓跋笙猛然回过神来,又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目前的状况。“额,修齐公子?”
她慌乱的清了清喉咙,却一时没想起接下来该问什么,情急之下便说了句,“你可识字?”
他在京城销声匿迹已十载有余,如今又是这幅样子。拓跋笙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认识他也很正常,这一问没什么毛病。
“识字,”修齐态度恭顺,却也不卑不亢,“在下善于诗赋。”
看来他是很想表现自己,所以才毫不谦虚。
可拓跋笙却偏想浇他一盆冷水,“你识字便好,诗赋做的如何,并不重要。不过,看你的穿着,并不像户部的官员,你是做什么的?”
刚才户部侍郎欲轰赶他时便说过,他是个扫地小厮,可拓跋笙竟又问了一遍。
然而修齐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色,认真答道:“在下只是衙门里的一个扫地小厮。”
拓跋笙故意笑了笑,这一笑,让她心情舒爽,好似那因怨恨而萦绕心头的阴霾瞬间消逝。
“你一个扫地小厮,如何能做好管理临春园的差事?”
“一个园子而已,有何难管的?”
“一个园子是不难管,但要做的令孤满意,却也是不容易的。”
“那如何让殿下满意?”
拓跋笙再次失笑,“这应该是你所考虑的问题,不是孤该考虑的。这样吧,孤给你时间,你先去园子里转转,然后再拟个章程给孤。孤若觉得你合适,自然将这份差事交给你。”
修齐略作踌躇,随后施礼道:“在下领命!”
见修齐退下,洛三千立刻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行了,人选好了,咱们回去吧?”
洛九天却陪着拓跋笙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你怎知这就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