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笙刚一回宫,便接到皇帝传下来的口谕。
选妃的风波,已经掀起了好些日子,也是时候进行下一阶段了。
皇帝亲自颁发旨意,让候选的秀女们都住到宫里来,教习规矩,顺便观察其言行。
七日后,也就是拓跋笙十六岁生辰那日,章华殿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筵席。特邀请所有秀女参加,让拓跋笙务必出席盛筵。
拓跋笙身心俱疲,目送了传旨的内监离去,回身便一头栽在软榻上起不来。
青嬷嬷见她把自己累成这幅模样,又是一阵心疼。赶紧过来帮她脱了靴子,放她在床上躺好。
然而她却猛地咬牙坐起,边重新把靴子套在脚上,边对满眼愕然的青嬷嬷道:“我还没练剑呢,现在不能睡。”
说完,拿起破霄往殿外走。
青嬷嬷一把拉住她,担忧道:“殿下早晚练剑已经坚持了十年,既然今日累着了,不练也没什么。”
“嬷嬷不知道,”拓跋笙执拗的说道,“我若不练,身体会变得很弱。”
师兄告诉她,越是体质弱的人,毒发作的越快。所以,无论她的身体如何承受不住,也要坚持习剑,努力增强体质。
只是平时练一个时辰的剑,身体也只是出些汗。可今日,却明显感觉已经达到身体的极限。
回殿内泡了澡,换上一件素衣。这是他的习惯,担心随时会和鬼打交道,一回寝殿便会换下衮服。
稍作休息,她便拿了个乾坤袋子,直奔秋蒲台而去。
之前她从未把洛皇后招募来的那些道士们放在眼里过。师父行走江湖几十年,但凡有些名头的,他都认识。谁人几斤几两,拿手绝活是什么,他一听名号便知。没有名号的,也都不必放在心上。
在师父看来,洛皇后所招募的皆是些乌合之众。她想靠着这些乌合之众探查秋蒲台,自然是没那么容易。而拓跋笙本也没在秋蒲台做什么,只是将那样一个地方提供给宫中的游魂们,供它们栖身罢了。
可是,以她这次中毒的情况来看,这些所谓的乌合之众,也确实有几个能手。
师父告诉她,岭南的苍山一派,善于使毒,能杀人与无形。而邪毒,正是此一派中的顶级毒技。
昨日的百日宴,她便有毒发的迹象,但却并非是那日中的毒。至于中毒的时间到底是哪日,拓跋笙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这便是邪毒的厉害之处,让你无从察觉。
而拓跋笙此来秋蒲台,就是想利用鬼魂们敏锐的感知力,帮她找到那个下毒之人。
至于找到之后怎么处置,拓跋笙思考了良久。
她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认为,她所中之毒,必与母后有关。一旦找出下毒之人,他就父皇那里。
若不能让父皇借此处置了这个妇人,自己便永无宁日。
但是,一旦对洛皇后动手,自己这边,也将会背负巨大的压力。
父皇一心想着,将来让她顺利继承帝位。所以,才如此努力的维持当下的局面。
其实她也不知道,当自己将母后残害自己的证据摆在父皇面前时,父皇会作何选择。
上一次苏常侍之死,父皇在明知道是母后做的手脚的情况下,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不了了之。
她知道这是父皇对她的爱护。可同时,也便放纵了母后,使之愈发的肆无忌惮。
所以这一次,她不能再让父皇来做选择。哪怕会惹得天下人非议,她也要迫使父皇,治母后之罪。
船只刚刚在秋蒲台停住,负责守卫放哨的鬼魂们,便打着鬼火迎了过来。给她照着路,簇拥着她朝前面的大殿内走去。
何七依旧是老远的便飘过来迎她,“殿下今日突然前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找只鬼,帮我个忙。”
“帮忙?”何七拍了拍胸脯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何七定会为殿下肝脑涂地。”
“行了,”拓跋笙笑着挥了挥手,“把刘六给我找来。”
“刘六?”何七眼中显出一抹失望之色,但还是说道,“殿下稍等,我这便找它去。”
不一会儿,何七将一只鬼像拎小鸡似的,揪了过来。将他扔到拓跋笙面前,还不忘踹上一脚。
“殿下,刘六来了!”
拓跋笙一见刘六,便拿出了乾坤袋。
刘六趴在地上,吓得往后缩了缩,“干嘛?”
何七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费话这么多?一只乾坤袋而已,又伤不了你。赶紧的,自己钻袋子里去。”
刘六苦着脸做乞求状,“殿下,您可饶了我吧——我,我这做鬼的,最害怕您那仙家法器了。”
“没出息!”何七啐了他一声,显然忘了他前几日害怕拓跋笙手中的破霄剑的样子。“你不是很想出秋蒲台吗?殿下这次来就是带你出去的,还不麻利点儿?”
秋蒲台上有禁制,道士们上去,会被压制住法力,同时也是为了困住鬼魂们,使之出不来。
然而,何七担负着在宫中搜寻新的冤魂的任务,所以,拓跋笙会定期给他送去自上清观带回来的香灰。这种香灰撒在身上,可以使他不受禁制的束缚,自由出入秋蒲台。同时,他也可以随意将香灰发给其他鬼,使之作为他手下的兵,随他一起在宫里巡查。
当然了,香灰而已,抹在身上很容易脱落,自然要经常给何七带。
不过,刘六在何七这里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他已经多少年没出过秋蒲台了。看见旁的鬼都能随何七出去,他自然眼馋的厉害。
拓跋笙笑的诡异,像极了哄骗小孩的坏大叔,“来嘛,伤不了你的,不信你试试。”
想当年云崖老道忽悠她重生时,她想都没想就钻进了乾坤袋里。
这乾坤袋又不伤鬼,真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害怕。
“你若是不自己进来,我便念咒语捉你进来。”
“别,”刘六抱头,“你一念咒,奴才就头疼,我还是自己进吧。”
磨磨唧唧了半晌,刘六终是化作一缕轻烟,钻入了乾坤袋。
带着刘六返回,在东宫的寝殿里,将刘六从乾坤袋里放了出来。
刘六一现身便立刻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嘴里大声嚷嚷着,“拿走,拿走,把这些东西都拿走。”
拓跋笙的寝殿里,也放了不少的辟邪之物。虽然她本身不怕阴邪之气,但也要依着太子的规制,放些摆件。
一般的辟邪之物,无法给鬼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用作驱邪,和抑制鬼的力量。
刘六是一只仅有十年鬼龄的鬼,修炼还不到家,轻易就能被这些辟邪的饰物所压制。
拓跋笙并没有应他的要求去拿走这些辟邪之物,甚至任由他这只大活鬼在地上蜷缩着不管不顾。
而自己,则在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朝自己的掌心用力一划,浓烈的血腥味儿瞬间弥漫四处。
正蜷缩在地上的刘六,此时却猛然抬起头来——
鲜血中的邪气,刺激的他异常兴奋。就像是猫遇到了猫薄荷,也不顾辟邪器物的压制,朝着拓跋笙猛扑······
拓跋笙一个闪身,便绕到刘六身后,并顺手噙住了他。学着何七的样子,扯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提溜在半空中。嘴里微微喘息着道:“你好好闻闻我血里的邪气之味,有没有旁人身上的气息?”
师父告诉她,炼制邪毒,要先以自己的血为引。所以,拓跋笙的血液中的邪气里,会存有下毒人的气息。
刘六在拓跋笙手中挣了几挣,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仔细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