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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幻谛

时光的巨龙,横空出世,怪异地穿透眼前的一滴泪珠,继而强势捅穿那座宿命般的阴影,逆流而上,一路回本溯源。

他便看到了母狼,女孩,貌似阴险奸诈,却恨不得将一颗心掏给他的季鹰,还有那个中年人,一路偕行,亲手领他入门的叶冥苏,平生唯一的师尊韩直,他们静静看着他,目光中万般怜惜,他们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却被时间的伟力瞬间搅碎,拖入虚无。

他的一颗心犹如被利剑穿透,怒吼着越过无数个时空罅隙,想要追上他们远去的足迹,却越追越远,与此同时,桀桀怪笑声中,那个头生毒瘤的老太婆,号称地巫的夜兰,面目友善的中年男人,一身富丽堂皇高高在上的王者,大红衣服的艳妇,丑恶的冥婆,布满累累尸骸的一口巨大血墓,他们俱皆化作遮天的阴影,齐齐扑来,如毒蛇缠住了他的肉身,妄图将他拖入深渊。

他奋力将这些鬼物斩为碎片,足踏时光的巨龙,试图追回那些曾经的美好,只是,那些一次次拯救他的人物,就像昨夜的美梦,一旦梦醒,一切固然不复存在。

桀桀的冷笑和聒噪声,在周边此起彼伏,竭尽讥讽挖苦之能事,毒蛇的阴影在恍惚中窜起,死死缠绕住他的身躯,再度将他拖入黑暗深处,他拼命挣扎,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黑暗的毒刺一次次穿透他的身躯,带给了他无比沉重的杀伤,使得他痛不欲生。

失去的追忆,更是将他置于熊熊烈火中,反复炙烤,不焚毁他的三魂七魄,绝不罢休。

一次次的奋起,一次次被无情击倒,一具具妖艳的魔女,从他的眼瞳中硬生生挤入他的道心世界,将他辛苦经营的世界顷刻间毁于一旦,他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之后,无声坠落,坠入一口黑暗的大墓中,心如死灰,坐等死亡的降临。

在他正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眼瞳中突然升起一头巨大的阴影,记忆的潮水一时有所平复,他依稀记得,那种生物,叫做蜉蝣。

蜉蝣固然可以死灰复燃,何况乎人?

肉身或可死亡,但一旦心死,那便永无复生之日了。

“我不会纠结任一得失,任一真伪,一切如缘,应心而来,随潮而逝,春来秋往,生老病死,如是而已!”

“我记得那世间最毒之火叫做五阴炽盛,你若真的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便发动它,将我一把火烧成灰烬!”

他长身而起,面对那座耸入云天的宿命般的阴影,便如宣誓。

于是乎,那种世间最为恶毒的火焰,从无来由之处生出,在足底涌泉蒸腾而起,瞬间波及周身,烧得毕剥作响,烧得三魂七魄俱痉挛在了一起,然而少年却兀自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任由这炽烈火焰,将自己的肉身,将自己的灵魂,完全烧成了一滩灰烬。

灰烬之内,一点星光,忽然缭绕而起,在不厌其烦中一直持续了一万次的蜕变,最终化作一株血莲,血莲再度枯竭,从中再度诞生一株青菜,菜心之内,终究孕育出的一只小小蜉蝣,瞬间飞升三十三重天之上,最终耗尽生力,化作一抹死亡的阴影,陨落向无尽的深渊世界。

这一抹死亡的阴影,无厌吸纳了海量的黑暗气息,再度羽化成为一只硕大无朋的蜉蝣,这只真死的蜉蝣,无惧无畏,不增不减,丝毫不受人间青欲所干涉。

他在黑暗中徜徉了无尽年头,终究在有一天,走到了深渊的尽头,他口中终究发出毫无情感的叹息:“若然连死亡都不足永恒,一切的真伪,到底意义何在?”

喀嚓嚓!

一道惊雷自九霄飞堕而下。

他蓦然仰首望去,便看到虚空之上,正横亘着一座荒凉的寺庙,这一具涅槃之后的灵魂,霍然有悟,翼翅一展,顷刻飞升。

在他冲入寺庙的一刻,整座寺庙轰然化烟消散,烟气缭绕之中,十数尊佛身浮凸出现,口中齐诵佛号道:“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

“心不可得,要之何用?”

“心虽不可得,只在一笑中。”一个白衣佛尊,突然走出,合十歌颂道。

“一笑么?”

“是的,正是一笑足矣!”白衣佛尊哈哈大笑。

一念有悟,巨大的蜉蝣之身中骤然腾起百十道华彩,华彩消散之后,少年的真身拨开云雾,再度出现。

他的脸上浮现讷然的笑意,笑中有痛,有爱,有恨,有悲,但凡人间种种痛苦情状,俱有所呈现,他探手一抓,一枝骨玉血莲已然被拿捏在手中,如剑向前一刺,那一刺之中已然包孕了人间所有的生灭幻光,竟然灿烂如斯,灿烂得让人心痛!

“原来我的幻谛,只隐藏在一痛间的万劫生灭中,真伪只是相对,并无绝对,缘起缘灭,念生念灭......”

少年口中喃喃,砰的一声,手中的骨玉血莲轰然炸裂,化作万道幻光,罗列虚空,蓦然望去,莫不是那梦寐之中的女孩倩影。

他的目中一时有泪,即便他一时间觉悟了幻之真谛,仍旧不能自控,说时迟,那一具具浅浅一笑中的女孩,突然间一纵而起,化作一道道幻光,闪电注入他的右瞳中,右侧的瞳影顿时化作一泓深邃的漩涡,其中星辉万点,时生时灭。

“云黛,既然你让我有悟,此生至死绝不有负!”

少年踽踽走向那片深邃的阴影世界,拈花在手,刹那一刺间,仿佛已然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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