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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镜花水月

巨大的灵山轰然震动,一座座庄严的殿堂喀嚓嚓破碎倒塌,数之不尽的亡灵腐尸如雨跌落下来,灵山之上一片混乱。

女孩幻化出的巨大身体正欲再接再厉,一举击溃这座灵山,却听一声响亮的佛号伴着巨大的钟鸣声震荡虚空,刹那间,一面巨大的金色手掌裹卷着五行的力量,以泰山压顶之势凌空拍来!

女孩怒吼着,挥起一拳砸向金色手掌,却被一股极其恐怖的压力瞬间拍向黑暗的下方,与此同时,无数的卍字印从虚空上方如天花乱坠,便欲借助灵山的巨大力量,将女孩幻化出的身体彻底镇压。

极端的压力之下,女孩的意识沉入忘我境界,那首古老的歌谣再度从女孩的口中唱响。

女孩不惜消耗生命力,再度从周边的黑暗中唤起巨大共鸣,她在一步步蓄力,等待时机。

咚咚——

男孩胸膛之中,那颗如魔之心有力跳动,响应着女孩血脉中释放出的力量,掀起巨浪。

在那黑暗的腐朽世界中,一具具久死的枯骨,翻身站起,如树木般密密向上生长,一双双漆黑的空洞中燃烧起紫色的魔火,疾风呼啸穿过口腔,竟跟着那入魔的女孩一起,唱响那篇古老的歌谣。

无边的黑暗世界,顷刻间化作了一片愤怒的海洋,他们复仇的意志其实一刻没有消泯,只是在沉睡,一旦觉醒,便是复仇之机!

紫色的魔火,从那一具具枯骨之身中窜起,在短短一刻,融入女孩的巨大身体之中,女孩背生翼翅,七大图腾兽的光影变得宏大无比,围绕着女孩的身体,盘旋不定。

女孩怒吼着冲天而起,犹如一道裹卷着烈焰的狂飙,轰然冲入那片卍字印的海洋中!

天翻地覆的轰鸣声中,数之不尽的金色卍字印瞬间崩溃湮灭,女孩手握重拳,犹如流星破空,轰向灵山!

“佛法无边,真如无量,邪魔外道,胆敢犯吾正法,当贬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宏大的佛号声中,一面巨大的金色手掌再度凌空拍落。

喀嚓嚓,女孩幻化出的身体中传来一连串的断裂声,她的口中血挂飞瀑,一根根断裂的骨刺从身体中穿透出来,漫空血雨纷飞。

然而女孩兀自挺直了腰脊,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绝不能后退,否则必将被那灵山的力量,彻底镇入黑暗深渊之中。

吼吼吼——

她的周身血喷如雨,古老的歌谣如梦呓唱响,她紫色的双眸略略俯视下方道:“这一刻,我命即尔命,与其万世沉沦为奴,何惜一死抗天?”

黑暗中的一缕缕魔火向上喷涌,这一刻,在那黑暗中沉默了无尽年头的不屈意志,俱皆归入那共同的命运之中,不惜以毁灭自身的代价,也要给那座万恶灵山发出致命一击!

胸膛之中,那颗魔心如雷敲响,那柄沉眠既久的剑锋,呼啸着冲出身体,掠入女孩的手中,裹卷着巨大的魔念,轰然斩向灵山!

上方的那尊巨大佛身骤然变色,他的身体蓦地向下一沉,瞬间合入了巨大的灵山之中,在那灵山底部,显现出无数的邪恶咒印,仿佛万条毒蛇张牙舞爪,再无复当初那般庄严宏大之象。

无数的咒印顷刻间拼凑在一起,汇聚为一面无比巨大的符印,轰然镇向下方!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剑光,如白虹贯日般斩向符印!

惊雷隆隆,女孩的身体被再度击退!

然而,那座灵山中也传来一阵巨大的断裂声,无尽的尸骨如雨坠落下来。

女孩一头银发漫空飞舞,她怒吼着昂起头,挟动起黑暗世界中的伟力,瞬即发出最后一击!

此时,在女孩后背上昏迷着的男孩,骤然睁开了眼睛,他绝不能容忍女孩白白送死,是以这一击的力量,当由他来分担!

如魔之心中,那一泓黑暗的气旋,在最短一刻,急速灌入背脊之中,一枚滴血的“魔”字,在男孩的眉心浮现,怒吼声中,背脊之内,那道陷入深眠的龙脉力量,终于被男孩强行唤醒。

吟——

巨大的龙身呼啸着从男孩的身体中飞窜出来,只在一息之间,便在那下方的黑暗世界中游转一圈,而后呼啸着融入了女孩斩出的一道惊天剑光,如紫色的魔雷,喀嚓嚓劈入了巨大的灵山中央!

喀嚓嚓——

石破天惊的断裂声中,一道电光自下而上,直贯灵山而过!

就见那灵山上的无尽花草树木,转眼间,全部化灰。

那一座座庄严宏大的金色庙宇,几乎全部倒塌下来,而束缚其中的那些亡灵们,便如打开笼子的飞鸟,顷刻间四散逃去。

喀嚓嚓的断裂声不绝于耳,就见这座原本完整的灵山,缓缓裂开一道直贯而过的裂缝,向两旁徐徐开分。

黑暗的下方,无数具死者骸骨,死死盯着这一幕,他们眼中的魔火越烧越旺,因为这个复仇之日,他们等待了无尽年头,终于在这一刻予以兑现!

此刻,在那虚空之上,一声巨人般的怒吼远远传来,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伟力贯入灵山,就见那开分的裂缝再度缓缓合拢,那些枯死的花草树木和倒塌庙宇,只在转眼之间,再度恢复如初。

下一刻,这座焕然一新的灵山蓦地向下一沉,便将那巨人般的女孩一下子打回原形,连同男孩一起,镇向黑暗的深渊之中。

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兀自睁着,静静看向高耸在上方的灵山。

女孩的脑海中有很多不明,她不知道这座灵山为何会在被击溃的一刻,能重获生机?

既然如此,这座灵山根本不可能被击溃。

那自己又该如何?

恍惚之中,她再度看到了那双极具魅惑的眼瞳,正以嘲讽的神色看着她,似乎早就算定了这个必然结局。

她并未将对方的轻蔑放在眼内,她的目光如电,穿透黑暗,便重新看到了那一幕幕幻景,倒置的火山,倒置的浮岛,一切都是倒置的,偏偏是他们却要站着生存,这又是为何?

她隐隐捕捉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理之光,却又如镜花水月一般,偏偏看到,不能触摸。

镜花水月?

她蓦地想到了那个词,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镜花水月,原来一切皆是幻觉,悟与不悟,只存乎一心。

她知道那些上位者并非天生高高在上,并非天生就镇压在众生之上,却是因为无尽的弱者,服从既定的命运,臣服在他们脚下,这便给了对方机会,于是对方愈强,他们愈弱,即便经历再长的时间,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那些上位者也是人,他们并非天生强大,他们也惧怕反抗,是以便制定了他们认定的秩序,以维护统治,正如眼前的幻界一般,只是欺瞒众生的把戏而已。

我们并非天生怯懦,我们并非天生卑微,而那自由的机会,距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

她的双眸中再度窜出紫色的魔火,这幕情形,吓了对面那一双魅惑之眼一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此刻,那首古老的歌谣再度唱响,黑暗中的女孩身形悠然一转,变成头下脚上,跟着翻转的,还有这个世界的原有秩序!

光影翻转,巨浪淘沙,原有的秩序仿佛瞬间被打散,继而重组,变成了女孩眼中所看到的秩序。

她的目光静静看着周边那些无尽枯骨,口中说道:“他们并非天生强大,并非天生就高高在上,只是因为我们的怯懦,我们的卑微,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黎明已然来临,黑暗必然退却,从这一刻,并非我们被他们踩着脚下,而是他们被我们踩在脚下,现在的秩序,当由我们来构建,我们的秩序,便是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打破这黑暗牢笼,走向自由的生天!”

咚咚咚——

一颗巨大的魔心如雷跳动,赫然呈现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

血液沸腾如潮,顷刻间如火山喷发,从这颗硕大的魔心之内冲向无尽的黑暗之中,一颗颗死寂已久的心,瞬间重复跳动,汇聚成无尽的掀天巨浪。

一双双空洞的眼眶中,近乎熄灭的魔火再度点燃,那一张张空洞的口中,借助那呼啸而过的风声,不约而同,哼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歌声愈见宏大,激荡虚空!

这一刻乾坤颠覆我为尊!

这一刻天地易位,这秩序当由我们来定夺。

这一刻,女孩凭借个人的觉悟,强行颠倒了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突然间,一股无比清凉的气息,自识海中扩散而出,转眼蔓延至周身。

女孩欣喜地发现,她终于一举突破到了四阶术士的境界。

四阶术士,已然可以调动周边天地中的力量,予敌人以沉重杀伤。

四阶的全新觉悟,推动着浩瀚的魔念意志,汹涌扩展到黑暗中的所有角落。

几乎同一时刻,这些枯骨不约而同,随着那女孩一般,瞬间转换成倒置之态,所有的意志和力量,便如水到渠成,浩浩汤汤,全部汇聚到女孩身上。

女孩的目光洞穿虚空,口角喃喃道:“云沉,我答应你,会保护好你,现在,就让我们以共同的力量,劈开这片如死虚空,寻找回家的路!”

话音未落,那柄锐利无比的水火既济剑,挟卷起复仇的火焰,喷薄出万丈锋芒,轰然斩向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这一刻,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不——”

而这个绝望的声音,正是那双自以为是的魅惑眼瞳发出的。

借助那座灵山断裂一刻露出的破绽,云黛凭借对眼前幻界的深刻觉悟,以逆转乾坤之势,斩破眼前幻境,彻底走出了这片恐怖虚空。

她的前方,那双巨大的眼瞳再度出现,只是那对瞳孔中再无魅惑之色,剩余的只是凄凉和无助,奇怪的是,还透露出一丝莫大的欣慰之色。

巨大的魅惑之眼轰然破碎,在那迷离的光影中,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云黛眼前。

“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死难者的生天竟然由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来打破,当真不可思议啊!”苍老的声音啧啧赞叹,忽然深嗅一下周边的空气,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欣慰之色,叹息道:“算来,我们当日的沉沦总算没有白白付出,我能重新听到那首歌谣,重新嗅到源自我大虞的鲜活气息,此生无憾矣!”

然而,由于经历了漫长的囚禁生涯,加上迷失太深,他的身心由于耗尽了生力,已是油尽灯枯。

巨大的虚弱感使得他的腰脊很快佝偻下去,便连再度挺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云沉,还有那些化作无尽枯骨的他们,我只是巧巧窥破端倪,借助众人的力量,顺手做了件该做的事情而已!”云黛淡淡一笑,一头银发在风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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