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或如梦,只在一心间么?”
陈平并没有惊慌,她的身体微微一晃,已然化作一枚光怪陆离的茧壳,说时迟,那只手已捏住茧壳,咔擦,茧壳破碎,化作无尽飘扬的碎屑。
“贱婢,你无情无义,一起下地狱吧!”
那只手凭空一抓一捏,又一枚茧壳无中生有被其抓住,咔擦裂开,那只手凭空横扫,再度捕捉到一枚茧壳,捏的粉碎。
转眼间,这只手于空中连连翻飞,一口气捏碎十多枚茧壳,距离云沉越来越近。
“贱婢,你杀了朕的信王,修炼邪道,淫乱天下,人尽可夫,若无朕的宽恕,你何德何能走到今天?一切因果本无法逃避,如今恶贯满盈,你所欠的债,还来!”
大手一翻一抓,一枚最大的茧壳浮空出现,茧壳之内,陈平长发披散,一双眼瞪得赤红,恶狠狠望向西祁春申。
“哈哈哈......”
西祁春申此刻在泥潭中已没至脖颈,他的目光落在茧壳上,一串光影闪烁,茧壳上出现了一幅流动的画面,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正在疯狂冲击,抵死缠绵。
与此同时,虚空中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围观者身影,他们目光灼灼看着这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口中啧啧赞叹,恨不能立时身替。
“今日之后,女史陈平的大名将闻名天下,朕倒要看看你凭何立足?哈哈哈......”西祁春申哈哈大笑,笑声未毕,他的整颗脑袋已然全部被泥潭所吞没。
画面之内,那具女身拼命挣扎起来,目光狰狞咆哮道:“自此日开始,萧甲履,曾经的我,死了!”
砰!
茧壳轰然破碎,披头散发的陈平已然失去自控,冲向泥潭,转眼间消失其中。
云沉无动于衷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目光如水投映,无数幻象在其内不断生灭浮沉。
“云沉,你为什么不救一救陈平姐姐?”小丫头颇有不满,禁不住发问。
云沉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知道,这个世界若有义气,那只是对自己的亲人,这个陈平,来历颇有不明,留下她,只是自己的一个选择而并非善意。
最重要的一点,直到现在,他还看不透周边重重迷雾之下隐藏着的种种算计,即便他欲救陈平,也救不了,因为,倘若不能自我觉悟,则会立刻被这个强大的心象世界趁虚而入,拖入无尽幻象之中,再难自拔。
“放心,有我在,一切无事!”
他摸了摸依偎一旁的小丫头的脑袋,岂料小丫头竟重重翻了个白眼,叉着腰哼声道:“别摸我,我是你姐,要尊重!”
“你是我姐?”云沉的嘴角再度泛起苦笑,一瞬间便想起了那个远去的身影,那个在最后一刻,于地狱之中成全自己的女孩形象,胸膛内袭来一股钻心痛楚。
“放心,我是你姐,此后我罩你!”小丫头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天地间再度恢复了一片血雨腥风之色,突然间,无数条毒蛇般的藤蔓从上空垂落下来,一个女子身影于其间被缠绕倒吊,身体拼命挣扎,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道:“死,你们都要死,我会一个不留杀光你们这些伪君子!”
终于还是来了!
云沉看了一眼小丫头,小丫头立时会意道:“放心,我会帮你!”
她的小小身躯灵活一扭,立时潜入云沉身后的暗影中不见了。
她却不知道,她只是稍稍动了个念头,已然给云沉闯下了大祸。
更多的藤蔓从上空垂落下来,一下子便将云沉的身体缠绕住,倒吊起来,奇怪的是,云沉并未做丝毫挣扎,仿佛在听天由命。
倒吊中的云沉突然看到一颗满是血污的女人脑袋,正目光狰狞看着自己,咬牙切齿道:“男人没有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东西,我现在便吃了你!”
说话间,疯癫的陈平将嘴巴张开老大,一下子便咬在了云沉的脖颈上,一股异样的痛楚瞬间传及周身。
嘴巴一边吸血,一边越咬越紧,它咬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感到对方毫无挣扎,竟奇怪的松开了嘴巴,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云沉的双眼,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威吓道:“你为什么不躲,你不怕死?”
“人生或如梦,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本不相干,我为什么要怕?”云沉就像看着一团不存在的空气,自言自语。
狰狞的女人突然笑了,转眼间,就像一片云烟,和漫空扭动的藤蔓,一起消失不见了。
世界瞬间飞速下沉,无尽的血舌向上翻卷,云沉如一片小小的叶子,轻轻落在了惊涛骇浪之间,载沉载浮。
远处,一个巨人的身影怒吼着,一次次挥动倚天长剑,斩向天空。
周边的血色巨浪被他席卷而起,如万马千军,一次次向天空发起震耳欲聋的冲击。
“贺延长河,要想困住朕,你还做不到!天地有缺,万物盛衰,原为宿命,死吧,死!”巨人吼声如雷,攻击欲狂。
翻滚的巨浪将云沉一下子送到了巨人的身边,巨人看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吼声如雷道:“滚开,你们这些贱民,竟敢妨碍朕破袭天地!”
重剑一翻,挟动百十道雷光,自上而下,如天绅倒悬,倾泻下来。
云沉依旧一动未动,竟任由剑锋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无尽的破坏之力在自己的血肉中翻滚,种种痛苦,实在难以尽言,可云沉依旧置若罔闻。
终于,万重喧嚣之音在亢响到巅峰的一刻,突然戛然而止,周边的情形仿佛一块幕布向一侧快速拉伸而去,依旧恢复为当初那片凄风苦雨的世界。
“只要你的内心稍稍出现一点犹疑,你就会被贺延长河的象体拉入万劫不复之中,年轻人,你很不错,真的不错!”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云沉一侧,正是丹夏帝君西祁春申。
紧跟着,第二个身影踉跄出现,口中噗的喷出血来,赫然正是西洛帝君洛问天羽。
一双手,从前方的虚空中强行钻了出来,向两侧有力撕开,一个身影从中间裂缝中一跃而出,看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正是河京帝君左池余白。
“好厉害的心象杀狱,这厮居然欲将我等当做牺牲,祭奠五脏,殊为可恨!”
左池余白看着已然出现的三人,愕然道:“你们,你们居然先朕一步来到,怎么可能?莫非发现了什么秘密?”
贺延长河的一颗巨大脑袋再度在天尽头出现,冷笑道:“你们要知道,朕布施的心象炼狱乃是八十一重,你们仅仅过了两重而已,路还长,但愿你们能走的相对长一些,朕很期待,你们能最终杀到朕的面前,和朕一决雌雄。”
“可恶!”
“可恨!”
“贺延长河,朕最终一定扒了你的皮!”
三位帝君此番吃了诸般苦头,对贺延长河恨入骨髓。
“组队吧,唯有群策群力,我们才能尽快闯过八十一重心关!”左池余白提议道。
丹夏帝君和西洛帝君点头同意,齐齐看向云沉。
“其实我只是一个过客,我本帮不了什么忙,你们既然看得起我,便算上区区吧!”云沉口中叹息,神色极为谦卑。
“今日相见,只是缘分,小子不要留手哦,不然朕饶不了你!”左池余白恨恨瞪了云沉一眼。
云沉摸了摸鼻子,双眉紧蹙,似乎极为踌躇。
“走吧!”
“走!”
左池余白一把当先冲了出去。
一行四人,云沉就像一个小尾巴,被甩在最后面。
大地上,无数道树须状的血管长河,向前方迤逦延伸。
突然间,一条河中潮水喷涌,一头周身腐烂的巨狼一跃而出,扑向猝不及防的左池余白。
“若然被你这头畜生所算,朕御极这么多年,算是白过了!”
左池余白的手掌斜斜一斩,一股凌厉无匹的规则气息骤然撕开天地,将巨狼斩成两截。
左池余白正在得意,却不知一张血盆大口已然在其背后张开,狠狠咬了下来。
危急关头,左池余白身形一闪不见,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云沉一侧,一把抓住云沉手臂,恶声道:“你这小辈,为何出工不出力,眼睁睁看着朕落入险地,也不提醒?”
岂知云沉茫然看着对方,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左池余白正欲发作,却见身下的那条血管长河一下子向两侧撕裂开来,转眼间化作一张吞天巨口,快速合拢起来,将左池余白和云沉一下子吞了进去。
扑通扑通,二人凭空坠落,居然无力挣扎,落最终落入了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水中。
河流如血,无声流向未知的远方。
云沉丝毫没有挣扎,他静静卧在水面上,不多时沉沉睡去,发出轻轻的鼾声。
“这厮莫非被吓傻了不成?”
左池余白面露讥讽之色,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束缚住,根本别想逃出去。
“难道他的选择是对的?”
左池余白心中存疑,索性也闭上眼睛,也躺在河面上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