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余白其实在装睡,开辟境的心域气息已远远释放出去,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会立刻做出反应。
然而,河水流动的速度起初看起来很慢,慢到不容易察觉,可是左池余白的一颗心却愈发躁动不安起来,他感到河水看起来好像很慢,却仿佛是在整体向前移动,这种移动速度只在一瞬间便加速到了巅峰。
左池余白的心跳突然停止,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便看到整条河水已然从中折断坠落下去,在河水坠向下方的不远处,一头庞大的血狼正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等着他们坠向自己的肚腹中。
一股绝对的毁灭力量迎面扑来。
左池余白知道一旦落入狼腹,几乎必死。
他开始反抗,然而他就像落入蛛网上的小虫,越是反抗,被束缚的越紧。
难道我堂堂一代帝君竟然丧命在此?
危急之中,左池余白一眼看到身侧的云沉,他不假思索,一下子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他不知道是否有用处,但即便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左池余白突然憋住了喘息,他并非主动,而是被外势的力量硬生生压迫住了。
血狼的巨口近在咫尺。
完了!
左池余白的内心发出一声浩叹,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有很多挚爱的人等着他去抚慰,只不过,在下一刻,所有的一切就要烟消云散了。
原来人活着的意义终归一空啊!
左池余白心中叹息,突然觉得心头一轻,就像外界的施压一下子消失了一般。
轰隆!
血狼的巨口突然间合拢了起来,左池余白一下子感到了支撑力,已然和身侧的云沉手拉手站在了一颗硕大无朋的狼首上。
周边的世界在飞速下沉,巨大的狼首却像一座快速崛起的山峰,将两个人一下子送上了人间的最高处。
下一刻,巨大的狼首快速坍塌下去,依旧化作一条蜿蜒无尽的长河。
“你是如何发现其中的秘密的?”左池余白死死抓住年轻人的胳膊,一边发问。
“我不知道,或许,我只是在做梦而已。”云沉的眼中满是迷茫,丝毫不介意被对方捏住了脉门。
左池余白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转而笑道:“很不错的想法,看来朕在最后一刻抓住的是一条黄金草啊,朕可不会放手哦,不过,若你归顺,一切好说。”他的话语中暗藏着威胁。
“这个世界本无永恒得到的东西,下一刻便可能失去了!”
“是吗,世无完物,朕抓住的,正是一道瑕疵,还是你目前力量无法抹灭的瑕疵。”
“是吗?”
云沉的目光空洞无比,他在恍惚之中走了出去,左池余白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被他轻松挣脱了束缚。
左池余白老脸一红,手掌闪电出击,再度抓住了云沉的胳膊,这一次却是用了十二分的谨慎和力度。
云沉看了一眼这位河京帝君,河京帝君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瘆得慌,他毫不犹豫发动剑道力量,牢牢锁定了对方,对方只要敢挣脱,他便会发出致命一击。
云沉白了一眼河京帝君,没有说话,向前走去。
河京帝君和他并肩而行。
河流如血,当初那种强大的束缚力却奇怪的消失了。
轰隆隆,轰隆隆!
河水骤然翻卷起来,向两侧快速撕裂而去,化作了一片无尽之海,天尽头,一片血色的云,铺天盖地,翻滚而来,左池余白瞳孔骤缩,他看到了无尽的血狼大军,怒吼着冲向了他们。
远远的血狼大军,只在数息之间便冲到了眼前,左池余白的缺损剑道毫不犹豫发动了。
大片的血狼被搅碎成了碎渣,碎渣落入河水,化作更多的血狼一跃而出,其速度和力量,比之先前的血狼显然厉害得多。
左池余白的目中出现了一丝惧意,他不由得瞥了一眼云沉,冷哼道:“小子,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它们是杀不完的啊。”
“杀不完也要杀,总好过于等死!”
左池余白仰天怒吼道:“贺延长河,想要覆灭我左池余白,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代帝君袍袖翻卷,强大的剑道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去,将迎面冲来的血狼大军荡涤成了尘埃。
然而,血狼生于血河,血河未尽,血狼永生。
“你好像还没有尽全力吧?这样的话,还不如放弃了!”
听了云沉的发问,左池余白再度老脸一红,他却无法再和这个后辈计较,他的目光变得尤其凌厉,仰天望去,口中念起了咒诀,一根手指向天一划,天空中突然裂开了一道极其丑陋的缝隙,那道缝隙凭空落下,落在左池余白的手中,化作了一柄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剑,这柄长剑就像一根被啃噬了无数次的骨头,那些伤痕代表了难以计数的杀戮和荣耀纪念。
“你有幸见识到朕的天残剑道,此生无憾了!”
丑恶的天残凭空一扫,席卷而来的血狼大军,突然如割倒的麦子,鱼贯躺了下去,化作了一具具各有残缺的骸骨,那些残缺与生俱来,便如宿命。
左池余白轻轻吐了口气,瞳孔突然间再度收缩,因为他看到死去的血狼大军再度站了起来,比之原先,更为强壮、高大、邪恶!
“这种强化,一百次也无用,因为你们的宿命,天生如此!”
天残斜斜一挥,一道杀戮之光落入天地,血狼大军再度如大片的麦子被推倒。
只不过,也就是一转眼间,这些被推倒的麦子便再度站了起来,以更为凶猛的姿态,潮水扑来。
左池余白无语了。
他麻木的挥动天残,也不知绞杀了几多轮回。
他在未来的一刻却突然间一阵心惊,原因则是,他体内能够发动的元力,已然凭空被消耗掉了四成。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朕当真要一命归西么?
他的目光阴冷看向云沉,他看到这个年轻人依旧一片茫然,仿佛在梦游。
“你不怕死?”
“怕。”
“既怕,你为何不反击,难道情愿等死?”
“我想再看看清楚。”
“你看清楚了吗?”
“差不多吧。”
左池余白哼了一声,他却没有注意到年轻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并非茫然,而是明亮如镜,就像照彻天空的秋水。
无尽的血色在镜子的虚空中浮沉生灭,云沉的口中宛若发出梦呓:“一切存在,有生就有死,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落雪成雨——”
他的话语中充溢着浓浓的哀伤,那种哀伤遍及万物之根,乃是天地宇宙中永恒的痛。
他的话音未落,前方冲来的血狼大军,突然间失去自控,向上飞速飙升,下一刻,一头头血狼轰轰爆裂,化作了漫空的雨,雨转眼间化成了雪,红的雪,无穷无尽,呼啸飞射,沉痛的坠向大地。
云沉的手向前一抓,便捏住了一枚大大的六棱雪片,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雪,已然齐齐凭空消失了。
河流如血,年轻人目中有泪,泪如血。
不知什么原因,原本天性凉薄的一代帝君,胸膛中一瞬间充溢着浓浓的哀伤,一如他当年恋上的那个女子,死在他怀里的最后一刻。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你曾经聆听到它们的心跳吗?它们并非天性嗜杀,我能偶然听到,还要感谢你的不世出的剑道。”
左池余白终究点了点头。
“走吧!”
这一次依旧是那个年轻人在牵着自己的手,很容易走出了这一条血管长河,二人毫不犹豫进入了下一条未知的河流中。
“睡吧。”
“好吧,睡。”
两个人静静躺下来,横卧在静静的河面上,沉沉睡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周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封狼死士大军。
一个个封狼死士死死盯住眼前的两个敌人,他们就像大地上长出的荆棘,锐利无比,一旦出击,不死不休。
终于,第一个封狼死士率先斩出第一记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