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杨清清被一股透心的薄荷冰凉惊醒。
自从学了老头那心法以后,她原已血气不足的身子变得更怕冷了。
她一阵哆嗦,正为她换药的女子慌忙罢手。
揉揉眼睛一看,躺在她身旁的陆梨儿不见了;正要询问,才想起自己还不会这里的语言。
想着想着,肚子传来一阵擂鼓。
算下来,她已有好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女子闻声失笑,轻拍她肩膀︰「我去给妳找点吃的。」
这话杨清清听不懂也大概猜出意思,只好讪笑颔首道谢。
女子离开后,房中就只剩她一人,她便趁机运功调息。
一丝淡淡的凉意自丹田缓缓流出,徐徐游遍全身,悄悄合上一直跟潜伏体内的暖气作战的寒气,再轻轻捎上点点暖气回归丹田。
如此流转一圈,稍稍抵销了背上伤口的隐隐作痛。
老头告诉她,这调息法急不得,调气量不能多,运功时不能长,不然很容易适得其反。杨清清没有相关的知识,更不知此般调息竟已是一套武功心法,自然是一切照办。
真气环绕几圈,杨清清感觉好了些,正要收气,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吓得她差点气岔。
「妹妹?」是女子的声音。
老头的叮嘱,杨清清一直铭记在心,因此她可不敢在旁人面前修练。
她连忙收回功势,佯装若无其事,淡定地朝推门而进的女子浅笑。
女子放下手上的餐盘,提着一碗热粥走到她跟前。
嗅不着还好,热粥的香味飘进她的鼻子里,肚皮又是雷声大作。
清粥一碗,只有小撮盐巴调味,却因空腹而变成人间美味。
杨清清只消几口便清空了小瓦碗,女子见状一笑,把盘上另一个瓦碗递上。前者还以为也是食物,岂料却是一碗黑森森的诡异汤药。
此时,陆梨儿的小脑袋自门边冒出,见杨清清醒了,兴奋地冲上前,指着汤药连珠炮发地说了一串话。
女子自觉地充当翻译,原来里头的药材陆梨儿也有一同采集。杨清清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只好把「不想喝这碗来历不明的东西」之类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
汤药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望着已叫人却步。杨清清不想辜负二人的一番心意,眉头一拧,一口灌下,却只觉那地狱般的味道把她的味觉都苦得麻痺了。
女子看着少女面容扭曲地吐着舌头,甚觉可爱,便摸了她的头一把。
杨清清下意识的想开口,然后又是气馁地闭上嘴巴。
古代尚未推行普及教育,认字的人自然不多。她是幸好遇上了会读写的女子,不然她也只能跟这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待上多久,如此一来,说话定是不可避免的。要真继续对这里的语言一窍不通,说不定她会成为穿越后因买不到东西而饿死的第一人。
她拉拉女子的衣袖,沾沾微湿的药碗,写︰「學语」。
这繁体的「學」字是她跟老头学心法时硬记的。上头中间的部分她是记不太清,但在她狂笔下,记得和乱写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女子见字一顿,随即了然,露出柔柔一笑。
反正也是教,她顺道也拉上陆梨儿一块教。
她在树林里找来了几块木头,削成厚片;又再囊中找出一些粉末撒进水中,那水马上黑浓如墨。
她没忘记杨清清的来历,便打算从这些问题开始教起。
先问名字,待杨清清写下,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翻译成人看的文字,迫着二人跟着抄写。写错了,写丑了就洗木头,洗不掉了就削去表面再写。
直到陆梨儿记得写法,杨清清的字稍稍恢复成能看的水平,女子读出各字的读音,再组成句子。
「我…是……杨清清。」
杨清清生涩地说出第一句学会的话,迎来一众鼓励的掌声。
「我是陆梨儿。」小女孩以一样的语法道出自己的名字。
「梨儿。」杨清清跟着唤道,她立刻乐得眉开眼笑。
「我是梅若言。」女子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笑道。
如此,边答边学,杨清清很快就猜出这里的话跟现代汉语文法差不多,只是发音和用字上有些区别。凭着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她很快掌握了基本的对话技巧。
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对历史造成什么样的改变,所以不敢胡乱回答,便索性直接装傻起来,任何有机会露馅的问题都通通以自己记不起为由忽悠过去。
可怜单纯的梅若言见过她的伤势,不虞有诈,以为她还伤到脑子,对她又是更怜爱。
但杨清清却无暇对梅若言愧疚,只因后者每每发话均让她倍感意外。
……比如说,原来她被发现时是倒在一片树林里。
……比如说,她昏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
……比如说,她背上的伤口竟不是擦伤撞伤,而是烧伤。
她针对这伤口又追问了梅若言好几个问题。
梅若言刚开始还以为杨清清心疼自己白净光洁的背部从此要揹上一大片一辈子的伤疤,觉得如实作答对其甚是残忍,便只作支支吾吾;后来却发现此妹妹好像不太在意癒后的状况,反而执着在受伤时的情形,才不解地松了口风。
杨清清听着她的形容,脑海中慢慢浮现出自己背上的情况,心中犹如千万只蚂蚁爬过,恶心得哆嗦连连。
可是她必须知晓。
她必须知晓自己的确切伤势,才能推测出自己是怎样受伤的。
会痛,就是没伤着神经线,那就不是重度灼伤了。但有水泡,有脓疱,而且会留疤,也不是能小觑的伤势……
这点线索有没有也实在没区别。
「若言姐,妳史在虎近的山林法现我的,对吧?」
杨清清发音不准,却亦算学会七八,如今顶多像个外省人。
谁也猜不出,她今早还只是个片语难言的半哑巴。
「对。」
「当时米有任何火灾的痕迹?」
「没有,就只有妳一人倒在地上,那张惨白的脸可真吓人。」梅若言忆起当时的情形,心中仍是犹有馀悸。
所以这到底是穿越前受的伤,还是穿越后才受的伤?
杨清清念及此,只觉死结难解,想一清思路,便问︰「可以带我到那边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梅若言脸有难色,「但妳伤势未癒,不适宜舟车劳动。而且当初在妳病重之际,师弟慌忙回山上找白师叔给妳治病去了。他曾说三天内回来,算下来明天也该回来了……」
杨清清只听前几句便猜出她的意思,便笑着接话:「米关系,就等妳尸体…尸弟会来后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