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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蓝诺程和她提起假装交往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唐青然浑浑噩噩的一周总算是画上了句号。
谷高虽然是半寄宿制学校，大多数学生在周一到周五都寄宿，却没有限制学生周末的行动。毕竟政府关于基础教育的限制法令已经实施多年，周末禁止以任何理由开展任何学校活动，也曾经有老牌强校因为违反规定，被独立调查委员会摘牌，强行并入其他学校。谷高作为中央谷的“圣堂”，自然是不敢带头违抗死命令的。况且周五中午下课后还有惯常的教师联谊会，所有教师可以一起在外狂欢到深夜，学生则必须留在教室自习和复盘本周学习的内容，由AI摄像头监督，直到下午五点才准时放学。
唐青然的家和初中一样在卫星城的繁华地带，即便是那里，也需要先从学校附近的地铁站换乘到中央谷站，在迷宫一样的建筑物里左拐右拐横冲直撞，赶上半小时一班的轻轨再坐半小时，下车之后再换乘电车，再走个几分钟才能到家。万幸的是，除了第一步的地铁比较挤，后面的几步其实还算舒适。在这个到处都人满为患的时代，通勤铁路反而是为数不多的，让人在路上能稍微缓口气，不用那么糟心的出行方式了。
一开始唐青然也让妈妈来接过几次，后来就改坐轻轨了。一方面是路上堵车，坐轻轨更快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妈妈双休日不在周末，她也挺不好意思的。虽然路费在普通人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按照爸爸妈妈当初离婚时的协定，她的学费在爸爸的账户里扣除，交通卡的支出也是爸爸负责。不过即使这笔钱需要她们家自己付，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越想越远了。唐青然拉好书包拉链，起身下楼。蓝诺程远远见到她向校门口走来，对着她的方向大喊一声：“好慢啊！走快一点行吗！”
等唐青然终于来到早已等在校门口的三个人身边，苏悠、蓝诺程和李佳音异口同声地用耐人寻味的语气感叹着：“你终于来啦。”
还不等他回答，这三个人又异口同声地学着她的语气说：“抱歉，今天我值日......”
“哈哈哈哈。”四个人同时大笑了起来，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笑声给春日傍晚的天空染上了浅浅的橙色。
和往常一样，四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有趣的话题，气氛始终没有冷落下来。
他们会在中央谷站分别，换乘各自回家的线路，由于邀请生保护制度的存在，不主动打探包括家庭住址在内的个人隐私，是“圣堂之子”间不成文的社交礼仪。
唐青然忽然想起来，自己因为心里的纠结和愧疚，不知不觉对李佳音冷淡了许多。而蓝诺程那边对苏悠也是如此，这两个人应该是普通的酒肉朋友关系，并没有以前她想象中那么好。
“现在在我们四个人里随便抓出两个单独行动，气氛都会很不妙啊。”唐青然这么想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啦？”走在旁边的蓝诺程一脸好奇地转向唐青然。
“啊？没...没什么，这周作业挺多的嘛。”随便编了个理由应付了过去。
“是啊，这周事情确实很多呢，”事情两个字被刻意重读了，“要好好考虑的事情也有不少。”当着其他两个人的面说出这种意味深长的话，蓝诺程这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吗？每次看到蓝诺程用一脸无辜的直男表情说出这种话来，唐青然就觉得毛骨悚然。
空气开始凝固了，好在地铁站已经到了。
好不容易挤上拥挤的地铁，混在一堆西装革履的社畜和遛弯回家的大爷大妈之间，四个人被挤得喘不过气来。车厢里还算比较安静，大家都在小声说着话，更大的是列车穿过隧道的呼啸声和从未停下的报站声。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是这么尴尬。
到站了，有几个人在人群中挤着想出去，唐青然被迫松开了头顶上的扶手拉环，又有新的乘客挤了进来，她始终没能找到机会重新抓住拉环，就这样被卡在了人群中间一个抓不到拉环的尴尬位置。车门关上了，唐青然环顾四周，李佳音和苏悠都和她有几个人的距离。唯一站在她隔壁的，很不幸，是蓝诺程。
唐青然想喊李佳音的名字，但是她发现李佳音的两只耳朵里都塞着降噪耳机。
唉。唐青然叹了口气，“这周怎么这么倒霉呢？”
她环顾四周，如果自己的物理知识没记错的话，如果列车突然加速，那么她会倒向......
就在这时，列车起动了。
如她所料，她倒在了蓝诺程怀里。
蓝诺程本来仰着头闭着眼在背单词书，被胸前的撞击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踉跄几步，试图抓住落在怀里的唐青然。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抓着单词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手一下子缩不回来，搂住了唐青然。
“诶诶诶诶？？！”两个人同时叫出声，吸引了全车厢的目光。唐青然抬起头，和低下头看着她的蓝诺程四目相对，脸居然不争气地红了。
“小心一点啊。”蓝诺程嘟囔着，拿起单词书又开始看了起来。
唐青然重新站直，在吓得稍微散开了一点的人群空隙里找到了一个位置，想重新抓住吊环。
列车就在这时猛然减速。唐青然又一次站不稳了，这次是往反方向倒下去。
“可恶啊！为什么连坐个地铁都这么倒霉啊！”唐青然简直要哭出来了。
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了，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扶住了她的肩。
不用说，是蓝诺程的。
“你怎么回事啊今天？你就不会抓一下扶手吗？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还是这几天都被我说的事情搞得很不在状态？”蓝诺程一改平时说话的略带沙雕气质的声线，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质问着。
“啊？我...我真的没有！我...我只是抓不到...”唐青然被突如其来的低音炮攻击吓到，小声回答着。
“算了别解释那么多了，你到站之前先扶着我吧，毕竟太危险了嘛。”蓝诺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又恢复了往日说话的语气，仔细听还是一样的毫无感情。
唐青然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低着头，用一只手攀上蓝诺程的肩膀。
顺便捕捉到了两束看向这边的目光，不用说也知道是属于哪两个人的。但是，先不管了，无论如何现在都要先撑到下一站。
蓝诺程真的蛮高的，比苏悠高多了，唐青然平视着，看着蓝诺程凸起的喉结偶尔上下移动着。
咽口水。
蓝诺程在咽口水，唐青然也在咽口水。
“我为什么要咽口水啊...?”唐青然陷入了迷茫，脸又差点红了，她赶紧低头。
因为地铁上比较热，蓝诺程拉开了外面的校服轻外套拉链，里面是一件自己的打底衬衫。稍微有些紧身的黑色衬衫，上面印着简单的图案，是当下很火的潮牌联名款，一件衣服的价格，和她一个月的通勤费用差不多。唐青然观察着蓝诺程发达的胸肌，又看了看他紧实的腹部，那里面大概是腹肌？不知道是六块还是八块呢？
“我为什么在想这些啊？我又不喜欢他。”唐青然突然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拼命摇头。
“？”
再一次抬起头，唐青然撞上了蓝诺程充满疑问的“天真”的目光。
不用说，唐青然又一次低下了头。
一个世纪的时间都没有这么久，终于到站了，唐青然费劲挤向人群的反方向，终于找到了一小块可以握住拉环的立足之地。
呼。她松了一口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一直到“中央谷站到了”的报站声响起，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出列车；一直到四个人互相道别，像往常一样在换乘大厅向不同的方向走去；一直到她打开手机，确认了车次，赶上了轻轨；一直到她借着暮光打开家门，家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道别的时候，其他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心不在焉，像个机器人一样回应着。
现在不需要单独抓出来两个人了，连四个人一起行动都尴尬了起来。
而亲手把四个人的友谊搞僵的，正是最想维护这份友谊的唐青然。
唐青然冲上二楼自己房间，拉开阳台门，扑进湿冷的夜色里，半趴在栏杆上，抬头望着零散的星光，还有半轮被云朵掩去的明月。
“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唐青然喃喃着。
“青春什么的真是够了，既然要开始，就让他开始吧。”
唐青然决定什么都不想了。
拿出手机，点开和蓝诺程的聊天框。
“我决定了。我们开始吧。”
“你考虑好了？”出人意料，即便是周末，对方也是秒回。
“嗯。”
“这件事是不能反悔的？”
“我知道。”
“好，我明白了。看一下这份方案，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严格按照这上面说的来执行，如果不懂随时问我。”
唐青然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蓝诺程把方案发过来。
一个短链接弹了过来，唐青然下意识地点开了。
“嗯？怎么是空白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消息被撤回了，这次发过来的是一份很长的文档。
意外地很详细。
蓝诺程这种人，在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总是格外靠谱。
唐青然不禁笑出了声，从阳台回到房间，倒在了床上。
从今天开始，她，唐青然，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勉强算作是对外公开的初恋吧。对于她自己而言，初恋只可能，也只可以属于另外一个人。
她相信，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改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