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单间,他沉默的坐在床上,小手握着两袋方便面,目光坚毅的说道:“爸爸说,宁可饿死也不求人,宁可饿死也不求人,宁可饿死也不求人……”
“咚咚咚”小单间的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小男孩像早早地准备好了似的,从被窝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手机,递到开门等待的老女人手里,道:“阿姨,这是我爸爸的手机,你拿着卖了当房租吧,还有我今天洗澡的钱。”
女人看了一眼,这个时代,手机可是个稀罕物,比淘汰的哔哔机值钱的很,应该能卖很多钱,虽然这是个死人的东西,可她还是忍不住收了起来,说:“行,有啥困难你就说。”
关上门,小男孩吐了吐舌头,反身站在床边,学着老女人的神态说出老女人的心里话,道:“反正说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咕咕”小男孩的肚子又叫了,叫声伴在整个小屋子里,清脆响亮。
他伸出小手摸了一下鼓鼓的小肚子,然后兴奋的爬到床上从被窝里拿出两袋新买的方便面,面带笑容,开心的看了又看。
他蹲坐在床上,双手拿着两袋“好劲道”方便面,微笑中,不知不觉的,眼泪流下来了。
……
夕阳下,一个村落里,孩子们都走在放学的路上,有七八个孩子手里拿着木棍,怼着前面背着米老鼠书包的小男孩。
小男孩沉默着走出小男孩们所在的村子,听着他们的嘲笑声然后各顾各的往自家走去,他的家还很远,要穿过一片田地。而在田间的小路上,他走着走着,沉默的哭了。
他低着头,无声的哭泣,很伤心,却不想发出声音让人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倔强。
忽然一只大手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吓了一跳,急忙擦了擦眼泪,扭头,看见一个望着自己一脸微笑的男人。
小男孩后退两步,吓得不敢说话。
男人指了指身后的土堆,笑道:“别怕,你可以把我当成这里的土地。我呀,管不了别人,但是我一定要护佑你一生平安。”
小男孩奇怪的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也不回答,微笑着牵起手,坐在了远处一棵杨树下的石头上,闻着万家炊烟,听着寂静无声。
小男孩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男人笑问道:“是不是有心事啊,被欺负了想还手,可七八个人,还手还打不过,反过来还是被欺负。”
男人看着远处的池塘,愣神中,像是在对自己说:“可人生其实就是这么荒诞,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最后得到的还是一无所有,并且又因为中途努力着,也放弃了很多,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
“虽然明知道一切改变都没什么意义,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只是觉得努力把成绩提高,从其他的方面寻找优势打败那些人,这一定是错的,因为这不是超越他们的证明。
这是在展现你的软弱,如果你真的想‘胜过’他们,你就应该去面对恐惧的自己,去面对他们所有人。”男人说完,回过头去。
却发现小男孩双眼迷茫的起身,仿佛没看见男人一样,自顾自的朝田间的那条小路,往家中走去。
男人长叹,苦笑道:“果然是因为我多嘴了吗,我只是不想让小时候的自己再变得如此懦弱罢了。”
无奈,他只能跟着男孩一起走,回到他住着的村子里,从村西头一直走到村东头,小男孩的家就住在村东头,然后小男孩忽然快乐的笑了,垫脚尖打开院子里的大门,跑进屋子。
屋子里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个子不高,瓜子脸,男人进来时,女人如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絮絮叨叨的对小男孩叮嘱着。
不多时,饭菜上桌了。
“吃饭了,吃完饭记得抓紧写作业。”女人唠唠叨叨的坐在一旁又开始叮嘱道。
男人站在蓝色的屋内门口,看着坐在炕沿上认真吃饭的母子,他眼泪从眼睛里不断的涌出来,像决堤的大海。
“谁能告诉我,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时间永远在向前走,不回头。转眼间,我就到了走到了我妈的年纪,可我呢,可我却特么死了!”他伤心的蹲在门槛上,长吸一口气,摸擦着泪水。
“冥天……”有声音传出,又道,“需要我把你带出去吗?”
蹲在门槛上哭泣的冥天,摆了摆手,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吃饱了。”屋子里的小男孩急忙打开电视机,正赶上看奥特曼。
女人无奈的白了看电视的小男孩一眼,沉默中收拾起碗筷,冥天就站在她身后,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笑着流泪道:“妈,真没想到,你儿子我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来见你,其实,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对不起’,
你的那‘一大群’的唠叨,我真是听够了,等我长大以后,甚至还发现,原来你好多想法那么的守旧,甚至好多习惯,在不知不觉中,总有些看不惯。
然后,我死了,我死的活该,死的一无是处,可也是我死后,才发现,我特么才是最弱智的那个,原来爱,不外乎就在这点滴之间啊,这唠叨之中啊!妈!我错了!我错啦!!!”
冥天忽然双腿跪下,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痛哭。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脑袋再次埋在地上,痛哭道:“妈!儿子对不起你,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第三次叩头,冥天浑身颤抖,痛苦的不能自已,嚎啕大哭道:“妈!!!儿子对不起您,不明不白的死了,让您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妈!!!我想你,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活着,我只想常在二老身边,好好地活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儿子对不起你!!!我特么怎么就死了呢!”
做完这一切,冥天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茫然的靠在墙角的柴和堆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任泪水静静地在脸庞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