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猛地睁开眼。
映入她视野的,是麦田读书会活动室洁白的天花板。
喉咙的灼烧感还在继续,腹部也还有着异物存在的感觉。
式微想起那肥厚的莲花,蠕动的肉块,还有冰冷的游鱼……那场景是如此的鲜明,仿佛真实存在一般,依然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纳秋的术所造成的景象吗?
式微慢慢地起身,发现在沙发旁边,傅之阳正倚着沙发,疲惫地闭着眼睛,长而缓地呼吸着。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面孔上,他睡着了……
式微拿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轻轻地盖在之阳的身上。
就在这时,似是感觉到什么,傅之阳慢慢地睁开眼,与式微双目相对。
他的眼睛中有着深切的担忧和爱怜。
“感觉怎么样?”
式微坐在沙发上,他坐在旁边挨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又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细细地检查着。
他的手包裹着她,很干燥,很温暖,与梦中那些粘腻而蠕动的肉块完全不同。
式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因为这本来应该毫无关联之处。
但她就是这样联想了。
式微倚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已经……没事了。”她道,之后,和之阳解释了一下遇到顾纳秋之后的事情。
傅之阳皱起眉头。他与顾纳秋并不算熟悉,若熟悉是指了解彼此的喜好和个性。在他的意识中,顾纳秋就是一个比较腼腆的少年。所以,当顾纳秋退出‘劝导’行动时,他还完全没有想到。
不……或许,并不是没有预兆的。虽然顾纳秋一直都寡言少语,但他能够感觉到,每当遇到式微的事情时,他总是会变得……不太一样。
“对了,艺云怎么样了?”式微的问话打断了之阳的回忆。
“她没事了,虽然受到了不少惊吓,但却反而像是想开了,按颜如舜的话,就像是一个容器,重新灌满了新水,完全的脱胎换骨了。”傅之阳道,“颜如舜和安然正在宿舍中陪着她。”
“这就好。”式微欣慰地笑了。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在那日傍晚,在从南晚那里得知鲁印死亡的噩耗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失魂落魄,在学校中徘徊的伍艺云。
这次,他们将一切都跟伍艺云坦承了,也得知了鲁印发出的那条短信。他们邀请伍艺云一同参与‘劝导’行动。
伍艺云同意了。就此,一张网悄悄布下,只待吴莹探身而入。
“吴莹呢?”
“还在警局呢。”傅之阳道,“不过她什么都不肯说。除了昨天的视频能证明她确实有意谋杀伍艺云,目前还不能将她和其他案件关联起来。她的手机消息经常清理,警察目前正在尝试恢复证据。同时,警察还在搜索她的宿舍。”
“南晚能得到警察那边的消息?”
“石庙区这次缺人手,南晚通过一些关系,成功调过来了。她本来应该和一些同事负责这次案件,但由于避嫌原则,她没能负责……”
“有些可惜……”式微道,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里闪着微微的亮光,“不过,吴莹一定知道很多东西。作为结社许愿时捧着蜡烛的伊德海拉,这次因为艺云,我们终于捉到了她的破绽。我相信,只要继续保持势头调查下去,通过她,一定能给结社造成打击。”
之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与她一同望向窗外的光。
“是啊。一切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
待艺云状态转好后,‘劝导’行动的各位都到石庙区大学城派出所做了笔录。
他们一致提到了学校中存在的秘密结社。然而,从警察的反应中,他们明显不信。当然,警察也不想在此时过多打击受到惊吓地各位,所以也没有多加责问,就让他们离开了。
在离开的途中,他们遇到了同样来做笔录的陆加。作为吴莹、伍艺云纠葛的中心人物,他也自然被要求了。
审讯室中。
吴莹坐在炽热的灯光之下,神色安宁、平静。
对面是负责此次案件审理的队长,徐子峰。他同时还负责解名流、鲁印的案件。他四十多岁,体型较胖,穿着一身宽松的西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结。
他有着一张圆脸,因为肥胖造成的双下巴。徐子峰头发剪得很短。在头发之下,一双圆目慈祥又不失严厉。他的鼻梁很低,鼻头很大,搭配上同样形状稍大的嘴唇,倒也算和谐。
“先说一下,你为什么要杀伍艺云。”
吴莹仍然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
她的气质是如此的温和与安宁,甚至连眼光都不回不避,直直注射进徐子峰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在被她的双眼注视的时候,明明那是一双看起来纯洁而无辜的眸子,却能够显得格外妩媚多情——
当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的时候,一种麻丝丝的感觉便从脊柱攀升而上。
徐子峰暗暗攥紧了拳头。
“配合一下,态度好对你也有帮助。你预谋杀害伍艺云,已经证据明确,沉默对你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吴莹忽然笑了。她的笑是微微的,安宁的。
“我只是谋杀未遂,对吗?我不说话,是因为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想为自己辩解而已。”
她将两手交叉,随着她的动作,手铐哗啦啦地响起来,给这寂静的空间添加了一丝烦躁。
“另外,我当然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既然您希望我说,那么,便容我为自己辩解几句吧。”
吴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她曾经用这双手直接或间接的杀了很多人。这双手或许沾染过颜色,然而,一旦被清水一洗,便干干净净了。
“我想杀伍艺云,是帮她解脱。毕竟,爱上一个如此卑劣、‘风流’的男人,她的生命是如此的痛苦,不如就此解脱。”吴莹认真地说,“我本来想,她若是能通过报复振作起来,也是件好事。但她那种完全放弃的模样,让我觉得,给她一个解脱正是我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