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罗德里格斯过呼吸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刘越教授回到了自家公寓,当爱雅莉莉从管家父亲擅自安排她住下的房间里出来迎接他时,教授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或是厌烦的情绪,这让她多少宽下心来。令人惊讶的是,送他回家的竟然是约翰尼,在发生了那样严重的事故之后,先不论约翰尼的身体是否已经好转,师生之间的矛盾似乎已完全化解,那次激烈的争吵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那天,约翰尼简短地同爱雅莉莉寒暄几句就走了。
次日教授找到她,道歉道:“先前的争吵是我犯了先入为主的主观错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这把年纪的人本不应该插手,具体情况我已经从约翰尼的父亲那里了解过了,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你就按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作出决定吧。哦,你父亲那边的思想工作我帮你做过了,他也表示理解。”
爱雅莉莉诧异地望向大厅另一边的父亲,只见他缓缓点了两下头表示默许。父亲的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咂舌,她内心隐隐感到一丝的不安。金妈妈一直都抱怨东区的富人没什么人情味,和人工智能结合之后甚至连传统的家庭观念都淡化了,现在看来与西区的市民相比,东区的人确实比较冷漠。
有一次爱雅莉莉告诉怀特说想回西区探望一个朋友,父亲却说后天就是教授的六十大寿了,希望她能在寿宴之后再回去,并表示欢迎她的朋友也来参加宴席。爱雅莉莉想不到好的拒绝理由,只得答应下来,并考虑要不要邀请海伦。
教授的公寓很大,单单阳台就有云水阁那个小阁楼的三倍大,共有五个卧室两间大客厅,爱雅莉莉原以为再多的客人也不可能把这么宽敞的房子塞满,然而在寿宴当天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几十号人把教授的家挤得水泄不通,有电视里经常见到的新闻记者、未来智慧公司的同僚、中央科技大学爱雅莉莉连其专业名称都读不完整的各类教授……就连那位开放西区女性双腿的银河市市长也前来做了一次短暂的问候致意。
寿宴蛋糕上绘制出了美轮美奂的星空,显然是糕点师为了讨好人工智能之父特意设计的,但是他的一番心血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在举杯推盏,话不投机地东拉西扯,借老师的光,约翰尼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爱雅莉莉突然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里,约翰尼竟然是最为年轻的男性……在她注意到那个明明穿着雪白的厨师服在这群人里却依旧不起眼的糕点师为止还是。
糟糕的是,对方也注意到了她。原本手足无措的年轻糕点师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依靠,就像是被富人的洪流包围的乞丐突然找见了一块垫脚石——一个比他还不如的人。他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谄媚模样,趾高气昂地来到爱雅莉莉面前,用声音不大的戏谑口吻说道:“看样子你混得不错呀,傍上了这里的哪一个大款?不给昔日的老情人介绍介绍?”
他把我当成了妓女!一个用一块蛋糕就能换到的妓女!爱雅莉莉对这个蛋糕小子仅存的一点幻想在这一瞬间完全破灭,一同破灭的还有她被沾污的青春年华。屈辱感几乎使她昏厥,但是理智告诉她若是在此时此刻倒下,那便真是输得一无所有了。“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把那东西打掉了对吗?我可不想惹上多余的麻烦。你听见没有!”爱雅莉莉对面前这个男人的话置若罔闻,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停留在被人群围住的另一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是她扭转人生的所有希望。
“亲爱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是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尽量忽视身边的糕点师,使出全力挤出一个看上去尽可能自然的笑容,“约翰尼,这个蛋糕看上去着实诱人,你能给我切一块吗?”现在爱雅莉莉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她好害怕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在这么多双诧异的眼睛的注视下倒下。若是那样,她倒不如直接从阳台跳下去算了。
约翰尼挤出人群,从容不迫地拿起刀叉切开那片星空,爱雅莉莉迎上前去,自未婚夫手里接过蛋糕,简单地尝了一口,她没有尝出任何的味道,却夸张地赞叹道:“刚才这位糕点师向我夸口说这个蛋糕是如何如何的美味,我经不住诱惑,就想尝一尝。看来他并没有说谎,蛋糕的味道就像看上去那般美味。”说完爱雅莉莉叉起一块凑到约翰尼嘴边,无疑这又是一次冒险,不过她却感到越来越得心应手。果然,约翰尼微笑着咽下了蛋糕,并礼貌性地夸赞了两句。其他客人见状纷纷效仿,先后品尝了一遍蛋糕,并一致表示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可口的蛋糕。
在大家对蛋糕的热情消退之际,约翰尼觉得有必要做出一番解释,于是他用惯有的谦谦姿态说道:“还未向大家介绍我的未婚妻,爱雅莉莉小姐。”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人们一边责怪约翰尼竟然这么晚才公布这个好消息一边向爱雅莉莉表示祝贺。
蛋糕师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又被前来向罗德里格斯准媳妇道贺的人群挤到原先的角落去了。爱雅莉莉看见蛋糕师一脸难以置信的蠢样觉得既可悲又可笑,但是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过去曾糟蹋过她的身体,现在又来践踏她自尊心的无耻混蛋。
“亲爱的,不如我们的结婚蛋糕也拜托给这位糕点大师好吗?”这又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要求,不过爱雅莉莉有信心约翰尼一定会配合她的,即使心里不情愿,碍于社交礼仪他也不会拒绝。果然,约翰尼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欣然答应了未婚妻的要求。“当然好啦,我一切听您的吩咐。”
于是爱雅莉莉用做作的声音问角落里可怜兮兮的糕点师:“您可愿意为罗德里格斯家制作婚礼蛋糕?”他满脸疑惑地望着爱雅莉莉,就像一只小白鼠不安地看着实验员,最后他颔首鞠躬道:“这是我的荣幸,尊贵的老爷和小姐。”
“关于婚礼的时间,亲爱的莉莉,你有何打算呢?”
爱雅莉莉伸出双臂搂住未婚夫的脖子,犀利的目光却锁定在糕点师身上,辅芯反馈给她的信息如下:达克·沃尔特,男性,社会信用积分78分,银河市东区暂住民……真奇怪,爱雅莉莉觉得这个名字竟是如此的陌生。
她回道:“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