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无岁月,山中不知年,也不知道这样的修炼持续了多久……
孙裂每日天未大亮便去训练“落鸟不飞”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一棵棵树下,从清晨到傍晚,山谷中拳脚碰撞的声音回响不绝。
朝阳升起……夕阳落下……时间仿佛成了谷中永不凋零的绿叶、永不褪色的青草。清风抚谷时,孙裂偶尔会抬头看看,这似乎成了证明时间还在流转的唯一方式……
谷中的天空……不算开阔,极目望去,山谷深处的天空似乎交汇成了一点,那里总会有孙裂的一些遐想。
该是习惯了修炼“落鸟不飞”与青神诀武技,孙裂精神力异常专注,以至于眼中的山谷,似乎成了一幅幅充满慢动作的山水画,那些飞舞的虫类,在图画中画出一圈圈轻盈飘洒的轨迹、跳跃飞窜的小兽也成了画中连续起落的点线,清风抚来,青草与灌木都在画中闪动着重影……一切都充满了祥和的诗意。
渐渐的,孙裂的眼神中附带起一丝丝默然,视野中的一切都在缓慢流动着,孙裂心底平静的出奇,他第一次真正明白那种无喜无悲的心境,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当鸟儿站在手掌中,孙裂默然地望着手掌,似乎掌中已是无物,跳跃翻腾的鸟儿也成了手中缓慢流动的水流,默然中,孙裂清晰地感受到流动中的一切,鸟儿每一个动作都似羽毛般轻触着孙裂手掌,那触感让孙裂如此敏感又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而外人看来却完全不同,略显呆滞的孙裂,双目无神,手掌却急速抖动着,掌中的鸟儿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一切……妙不可言,若说孙裂明白了各种真意,到不如说他早已沉醉迷恋在这种微观的世界中,眼中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明了,而一切又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着,不因为谁而存在,也不因为谁而改变……
年少时期,你并不懂得这花花绿绿的世界,你看到山那便是山,甚至如果不是别人告诉你它是山,你看到的,也就是你看到的,它不需要名字,也不需要解释……
后来呢?你长大了,有人告诉你,你看到的是山,于是山有了名字,水也有了名字;山有了高低,水也有了顺逆……
于是山是山,水是水,忙碌与世道的你,以为了解了山水,也再不用心看山水,也再看不到“山水”。你学着为每样事物命名、定义;为每样事物打下标签。从此世界便遍布了奇形怪状的色彩,凹凸出色彩斑斓的形态,再无一丝自然可言,而你也透过斑斓莫名的色彩与形态去观察你看到的一切,也强行扭曲了一切……
存在,本就是件复杂又简单的事情,当你用言语去表达、描述,便似管中窥豹般只见其一角,自然看不到本质,你看到的山水,只是你眼中需要的山水,而非山水本身……
此刻的孙裂,便突然明白了这一点,不带一丝情绪地去听、去看,似孩童般沉醉于无法名状的喜悦中,眼中的星星点点都是如此生动有趣;耳听的一切声音都似美妙的乐器在奏响;皮肤汗毛耸起,接触到的星点触感都在撩拨着孙裂心弦。
这便是融入自然的乐趣,那喜悦不带一丝感情,乃是发自内心的平静。
他终于熬累了一只鸟儿,待鸟儿歪歪斜斜栽倒在掌中,那默然的脸庞上面方才浮现出一丝笑意,孙裂满意地抚了抚手中鸟儿,将其放入林中,折身大步回走,再战化生金刚白猿。
原本两方缠斗,拳脚都是迅如惊风、急如闪电。眼下在孙裂刻意的带动中,双方的速度反而在一点点地下降着,这让双方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而此刻孙裂和化生白猿都知道,若谁先要动这破绽,必要被对方后手捉住。
终究还是白猿少了一份沉静,见孙裂空挡出现,此时出手必定得逞,却不知是孙裂故意卖出破绽,引化生白猿放弃坚若磐石的防守,去主动攻击。
只见双方抬手相对,缓慢靠近,孙裂上抬前伸的手臂故意高了几分,臂下侧肋空门打开,白猿见机会难得,缓慢挥动的右臂瞬间提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排向孙裂腋下。
此攻势并未出乎孙裂意料,只觉化生白猿将要击打的腋下皮肤突然紧绷,一丝危机感传入脑海。孙裂也不多想,高高上抬的手掌突然手腕下击,间不容发之际,一把拍在化生白猿击出的右臂上面,然后扭腰猛推,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动作行云流水,似乎一切都是下意识的感受、判断、出击,那化生白猿便被推的右臂贴身,原地旋转了一圈之后踉跄后退几步,依旧重心不稳,仰面倒在了地上!
赢了,孙裂终于击倒了和自己使用相同功法的化生白猿,他内心却无半点惊喜,若说他强过化生白猿什么,那便是在化生二字上面吧,他对自然的观察领悟与融入,已经到了“见微知著”的境界,这让他对化生白猿的动作了若指掌。再说武技,当孙裂手腕下击之时,化生白猿本可中途变招,但一来孙裂拿捏的正是化生白猿手掌即将接触身体的刹那,化生白猿变招已是不及;二来化生白猿久战无功,如此良机便不想错失,故此方才欲一掌立功,便无了变招之心,速度快了几分,要知道,就是这快的几分,让它失去了变招可能。
想明白了这些,孙裂轻松非常,看来以后求胜之心也在魔障妄念之列啊,若非白猿求胜心切,这一招倒也赢不了化生白猿。似乎一切高手顶尖的对决,到最后已经不是在比拼谁的实力强,而是在拼斗谁犯下的错误少,无错虽无功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算是过了天璇位白猿,化生金刚白猿。孙裂通达,他不仅是胜了白猿,也领悟了自然之奥义——化生境,化生化生,了化繁生,其中之玄奥,非亲临境不能明也。
孙裂自然地坐在了白猿身旁,双方对自然领悟超群,早已心有灵犀,此时朝阳初升,阳光温而不烈,一人一猿便难得安静地坐在一起,就着和煦微风,远眺朝阳……
良久,那白猿突然起身,朝向孙裂便是弯腰鞠躬,似模似样,似是在感谢他什么,之后便立在原地,再次挑起嘴角似乎又一次在笑,但那漏出的牙齿,让孙裂觉得这笑不伦不类。
对于化生白猿会青神诀武技这件事情,孙裂已经不再多想,即便这白猿大有深意地望着自己,孙裂也知道,他只能通过七星猿之后,方才有望了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