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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又欠了你

在夏天无对她动手后,那名曾劝阻过夏天无的黑衫影卫亦是蠢蠢欲动,奈何被人架住,上前不得,只料想她难得从大公子剑下死里逃生。

黑衫影卫抬眼看去,只见夏天无欲给她个一剑抹脖的痛快方式,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夏天无手中的长剑虽已递出去,也染上了她脖子上的鲜血,可黑衫影卫目之所见,还有那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讽狠辣,瞬息之间,那女子袖子下利索的溜出一只小箭,仰身迎上夏天无的长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没有半分迟疑,使出了一套招数。

这招使出,夏天无晃神了片刻。

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她这招要做什么。

而她也很明白,方才对付那江湖人,她一念之仁心有犹豫,而这一次,出手利索绝无半分迟疑。她很清楚,此时此刻,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黑衫影卫不知原委,还以为夏天无分神是欲对这女子手下留情,正这样想着,又听见其余众人齐齐惊呼:“大公子!”

倒不是在大喊阻止夏天无,众人皆是过于惊讶,他们眼中向来冷峻无双不留情面的大公子,竟然会在失神片刻间,遭了一个女子的暗算。

难不成,被这女子魅住了?

影卫齐齐惊呼过后,欲过去,却又止步。

大雨过后,空气微凉。

那边已形成这样一副景象,她原本是要正刺他心口的,只要他不收手,这箭刺下去,必死无疑,大不了,两败俱伤。

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她所使用的夏家剑法,夏天无身为夏家掌权人,是最熟悉不过,初用时,他或许不敢确定,失神了几许,直到致命一击袭来,他才旋身一转,快速闪躲。

地面上早已是一片潮湿泥泞,解忧双腿颤栗站不稳,因被他钳制,握着袖箭的手腕疼痛不堪,只得慢慢的往下滑,直至半膝跪在地上,膝上沾染污水,深入泥坑。

手腕很痛,很疼。

夏天无力道其大,拽得她手腕几乎快要扭折,她挣扎着,疼痛最终让她松了手。

夏天无心底甚觉好笑,这女人,拿他夏家的剑法来杀他,岂不是可笑么。他居高临下,冷着眼瞧她,讽然道:“想与我一起死?”

那是自然。

她心里很肯定。

只可惜差一点,他的剑锋从她脖子上溜过,虽留了伤痕,但差了几分,而她也没有刺中他要害,只刺在了他腹下寸许的位置。她再轻抬目色,刺骨的冷,不服不屈:“有何不可?”

夏天无低首瞧着仍还留在他腹中之处的袖箭,这袖箭虽没有直中他要害之处,疼,倒是疼的,却仍比不上心中的痛惜。

这套招术,轻巧灵便,只守不攻,他祖父曾念及祖母不会内力却又爱招惹是非,怕祖母被人欺负难保自身,不得已苦心钻研,创出了这一套招数。

而其中最后一招,却是主动出击的保命招,出其不意,一招绝杀,对无内力之人而对手轻敌者,最是适用。

这招数,只传本家,不传外人。

稳住自身后,夏天无面色微忍,轻了些声音,问她:“这招,是他教你的么?”

“是。”

她唇口轻启,冷冷的音回答。

得到回应后,夏天无心中疼痛不可言喻,又似有轻嘲:“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教给了你。”

天凡连这个都教给了她。

到底是有多在乎她。

而她呢,只不过是将他当做一枚棋子利用玩弄而已。

她慢慢的抬起眼眸,用着无关痛痒的音调,缓缓说道:“那日,我拿着匕首,也是这样刺向他,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夏天无敛了敛神色。

她继续道:“他说,’解忧,若是这样做,可以让你心里好受,你便是此刻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最后,她面带轻郁之色,自己也轻嘲了一声。

夏天无面容间微微抽凝,心中却是剧痛无比,这就是他一直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天凡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使命,放弃前程,放弃夏家,最后还放弃了自己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长长的闷声之后,夏天无越是忍无可忍,突然撤手,松开了她手腕,同时运足内力,一掌劈向了她肩头,她始料不及,被震出数米远,身子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了泥坑中脏污的水迹,染脏了全身。

这一掌后,夏天无亦是没了力气,剑插入地面,半撑半跪的姿势,看着心口下的袖箭,不致命,却入的很深,疼得他支不起力气。

是他过于轻敌了。

这个女人,果然够狠。

他再往那边看去,那女人躺在污水地上,黑衣早已脏污不堪,她嘴角吐出了好几口鲜血,染湿了面庞,然后便是一动不动,她睁开的眼睛,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不知她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想骗他过去。

正当如此想着的时候,那个方才极力劝阻他还被他踢了一脚的黑衫影卫,忽然扭身松开旁边的阻拦,一下窜到了她旁边,面色惊急,那黑衫影卫不敢触碰她,只能用眼睛全身上下看了看她的伤势,嘴里还叫着她:“关……冥姑娘。”

这让夏天无有点意外,总觉这个影卫,对她过于关心。

“你,去杀了她。”

夏天无腹下受伤,自己无法动弹,便随手指了一个信得过的人。

被指的那便衣影卫身形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她应该是指那女子,便衣影卫看着那躺着如死尸一般的女子,又看着那焦急匆匆的同门,知道大公子这是要自己去补刀,未免留下后患。

便衣影卫咽了咽喉水,提起剑,行至她面前一步处,趴在她身侧的同门转过身,很警惕的看着他,眼中流转,似乎在努力劝说他,这个女子,是王上下令说过不可动的。

见她嘴唇微动,想来还有一口气在,大公子那一掌后劲够足,鲜少有人能挡得住,若不是为了折辱她,大公子也不会意外中她一箭了。

心里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他绝不可像大公子一样,何须废话,直接杀了便了事,若是这个同门阻拦,依大公子的意思,恐怕也留不得了。

那影卫一番思虑,执起了剑,锃亮的剑影快速朝她落下。

黑衫影卫一惊,挺身护她,正欲挡下这致命一剑,那影卫心中虽对这同门不忍,却也不会收手,然而,落到一半,他忽觉面前有道影子闪过,不及他片刻反应,只觉自己全身飘动,仿若失去了重力一般。

黑衫影卫又是惊诧不已。

那欲杀她的影卫,连人带剑,被踢了丈远,摔滚落地,再也动弹不得。

黑衫影卫而后又觉得自己身边悄然站了一个人,他惊讶之余缓缓抬头往上看,只见来人穿着粗衣便衫,像个务农村夫,但这人容貌却是青俊朗逸,而此人出手的风格,像极了江湖人,不计后果,不留情面。

不及黑衫影卫思虑太多,这人在他身侧立定片刻,而后又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夏天无,似欲要对夏天无不利。

其余影卫皆是惊色,料想来者不善,纷纷起剑,向这人袭去,这人赤手空拳,却能在影卫之间穿梭飘逸,穿过重重险阻,还是近到了夏天无身边。

夏天无亦是惊诧,微一抬眸,负伤迎了这人几招,但他有伤在身,若是硬抗,自然敌不过,不到片刻,反被这人夺了长剑,抵在脖子边。夏天无死咬着牙,不可置信的,念出这人的名字:“燕麒?”

燕麒冷着面庞,没有半分表情:“我要带走她。”

不用多说,也知燕麒要带走何人,夏天无刚要动,脖子边的利剑一移,似是下一息,就要割破他喉咙,夏天无撇了燕麒一眼,憋出几个字:“凭什么?”

“你若阻拦,犹如此剑。”

燕麒一向不爱多说话,也不爱同人解释什么,冷冷淡淡的出口后,手中长剑已被内力震断,裂成两截,一反手,仅留的半截剑被刺入不远处的地面,深入寸土几许。

纯凭内力,便能将剑震断,足可见功力之深,夏天无自认为望尘不及,退后一步,因负伤咳嗽了几声,他明白,燕麒如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与高骊王决裂的时候,连庄王凌霄都敢杀,自然也不会顾虑他一个夏天无的命。

燕麒转了身,影卫想拦,夏天无锤了锤眼眸,再抬起时,已是咬牙道:“让他走。”

围住燕麒的十几个影卫纷纷退让。

燕麒不再理会这些人,快步行至解忧身侧,见她双眼茫然,神色有异,燕麒先蹲下,轻音唤了她一声:“冥姑娘?”

没有反应。

又见她全身脏污不堪,上下没一处好皮肉,燕麒未曾犹豫太多,伸出手将她支起来,这一动,令她咳出了半口血,她呼吸顺畅许多,抬开眼见到他,也只是微微一讶,神志不清的道了两字:“……是你。”

她眼皮一磕,几欲晕厥。

燕麒想她也是无法行动,便一把将她捞起,抱在手上,不再理会这里的夏家人,大步离开了这片林子。

而夏天无目送着燕麒离去的背影,眼中已然恨恨不甘,心中道:燕麒,今日这辱,我夏天无记住了。

不一会儿,夏家影卫过去扶着他,撤离得干净利索。

———————

农舍,夜。

她转醒时,夜色刚好降下。

屋子里虽添了烛火,却仍然不是很亮堂,她睁开眼,望着屋顶,有些茫然,这……是在哪儿?

稍稍转头,瞥见一个妇人,妇人正在替她擦拭身子,刚拧了一把帕巾,忽见她睁开眼珠四处转悠,妇人欣然露出一个温柔笑意:“你醒了。”

这妇人虽是农妇装扮,面容却是清秀雅丽,一袭长发盘起,只用了简单的木簪挽住,梨涡边的浅浅笑意,失了些温柔可人,倒像极了沉淀岁月的贤妻良母。

她转着眼珠,盯着认了妇人好半天,最后似是艰难的确认:“你是……?”

妇人转身将手中巾帕放下,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说话之间,有些故作不意。打笑道:“怎么?难道你想着与燕麒一起骗我,说你不认识我?”

她初醒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又突然见到面前这女子,不免有些惊诧,一时未反应过来。

能见到故人,她总觉得有些模糊不真实,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缓了缓神,难得露出一个浅笑,念出面前人的名字:“燕嫆。”

燕嫆璇漪轻声:“前几日,燕麒还说你不认识他了,不肯受邀与我相见,想来,是他在逗我玩笑。”

她盯了燕嫆许久,努力的去回想发生过什么,可记忆又很模糊,脑海中有很多人闪回,令她分不清谁是谁。她理了理繁杂的记忆,唏嘘了许久,沉气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什么梦?”

她望着床顶的横木,闭了闭眼,又睁开,有些茫然,无力说道:“我梦到,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做了……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燕嫆听得她说话微顿,有些不解,好奇道:“你做了什么?”

她摸了摸额头,脑海中回闪的记忆又杂又乱,朦胧模糊,头有点疼痛,愈想愈痛。

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

她记得,在梦中,她被两个人莫名其妙追杀,然后她躲在一个洞口,刚好那时打雷下了雨,她忽然感到很害怕,满脑子全是恐惧,当时心绪不宁,情绪崩溃,刚好又看见旁边是皇甫衍,她也不知怎的,痛心之下当场捅了他一刀。

直到皇甫衍怔怔的看着她,一直叫她的名字,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原来在她心底,她要杀他的那种欲望,可以这样强烈,可是,为什么,他会不躲不闪?他不是日日夜夜的在提防她报仇吗?不是说她做再多也不可能杀得了他吗?

这一变故,令她更为头痛欲裂,她顾不得太多,转身跑了出去,半路却又遇见了夏天无………

夏天无?

念及这个名字,她心口一惊。

想到此,她再无法躺得住,瞬间翻身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许多伤口,她嘶疼一声,低眸一看,自己身着单衣,腿上臂上肩甲手掌,全是大大小小的伤,身上充满了刺鼻的药味,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也缠了一圈纱布。

她身体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难道那些……那些……

那些发生过的事,不是梦?

她喃声细语:“是真的……不是梦。”

燕嫆见她不顾伤翻身起来,呓语喃喃,神色间很是异常,燕嫆有点担忧,柔声道:“这才两年多不见,你怎把自己捯饬成了这样子,刚给你换药,那么多血淋淋的伤口,我都怕弄疼你。”

燕嫆原想去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却反被她抓住,她目色深沉,出奇的冷静,字字咬声,抬头问:“我是谁?”

燕嫆愣了愣,半会儿说不出来话,她眼神中,带着偏冷漠视,但又似乎急欲求知,多种神情夹杂,但燕嫆相信,这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朋友,那个眉眼间再也没有过真诚笑容的朋友。

燕嫆的声音又柔和了一些:“你不与燕麒相认,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此处很安全,解忧,你不必要这样试探我。”

解忧。

是啊,她是冥解忧。

她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很奇怪,每想一下,头就疼,那些记忆,冥解忧的,关玲珑的,如画面般源源不断的冲入脑海,融合,交替,好像是梦,又不是梦,她疼得想疯掉。

关玲珑……关玲珑……

她渐渐的回想起来这个身份,这个她给自己制造的身份,她在夏朝所做的一点一滴,所有来龙去脉,汇入脑海中。

她冒用关玲珑的身份是真的,她捅了皇甫衍是真的,夏天无要杀她也是真的。

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冥栈容呢,他是不是……

“解忧?”

燕嫆见她似是痛苦不堪,更是担忧。

然后她一下变得冷静,出奇的冷静,把手从脑袋上慢慢放下来,张目四处搜寻,目之所见,只知此处是一个简易的农舍,房中有一套简易的桌椅厨柜,以及窗外头幽深的黑色。

燕嫆一直摸不着头脑,只当她是做了个噩梦,又或者不愿说出缘由,再次柔声道:“你若不愿承认,那便算了。”

她回过头来,轻摇首,下一息,徒然红了眼睛,眼中泪珠毫无声息夺眶而出。

燕嫆却是被吓了一跳,还记得多年前初见时,这个女子,是个多么要强的人,跟她一样不服输爱闹腾,怎么瞧都是不会轻易哭的人,后来再见时,她变了许多,做事不留后果,果断决绝,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样的人,自然更加不会当面哭了。

燕嫆以前从未见她如此沉声失哭的模样,没有任何的抽吸声,生生哭的压抑至极,只有泪珠掉个不停,燕嫆想着,必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只料她怕是情绪崩溃,也不得劝什么,附身过去,伸手替她温柔的拭了拭泪。

“冥栈容……”她抿了抿唇,开始说话,想要尽量的控制住自己情绪,但声音中仍然是带着磕颤:“他出事了。”

最后每一个字,她几乎是咬牙挤出来一样,眼睛红的更深。

燕嫆停了停,缓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令她伤心,原来,她是为容公子而哭,燕嫆也知,她与容公子虽同姓,却无血缘,可兄妹之情倒是深厚,若容公子真出了事,她如此这般沉痛,也无可厚非。

“因为我。”她仿若用尽了周身力气,睁着红通的眼睛,再次死死咬牙道:“他也死了。”

而一个也字,令她几欲压抑。

燕嫆却是怔了一下,有点转不过弯来,见她情绪失控,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心中生出不忍。

她又喃喃自语起来:“我真的没用,若不是我,他不会家破人亡,不会成为逃犯,我以为,我能算到夏王会留下他的命,可是我算不到闫可帆会死,我也算不到夏天无会迁怒他,令他丧身此处,连替他报仇,我都没这个能力。”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谁都保护不了。”她又转过头来,眼珠丝丝通红,很无助的问道:“燕嫆,他总说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吗?如若我早些收手,如果我能听他劝告,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燕嫆见她情绪已是崩到极致,哭红的眼睛惹人心疼,燕嫆心中也跟着难过,替她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错,我只知道,容公子若还好好活着,你这一哭,他怕是也要心疼一番。”

她自嘲轻呵:“我从来未曾听过他一句劝,做了很多对不住他的事,你不知道,他恨我至极。”

燕嫆道:“也许没有那么糟糕,此处偏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大夫,你看,这些活血化瘀止血止疼的药膏,都是他亲手给你调的。”说着,燕嫆指了指案桌上放置的几样已经捣碎的药草。

她突然一懵,看着那些药膏,双目间尽是不可置信。朝着燕嫆反复道:“你……你说什么?”

燕嫆叹息:“容公子自己也受了点伤,行动不便,他在隔壁屋子……”

不等说完,她几乎是立马掀被爬身起来,燕嫆拉都拉不住,可她双腿上被人划了两刀,躺着时没什么痛觉,刚起身,便觉使不上力气,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燕嫆去扶:“你这还有伤……”

“没事。”

眼看着她嚼出两字,努力的忍着伤痛站起来,衣衫不整,一瘸一拐的奔向隔壁屋子,燕嫆又是无奈,又是担心,拿了件外衫随手带上,忙跟了过去。

隔壁屋子房门未关,燕嫆跟过去,只见她踏入房中后忽的顿足了片刻,燕嫆往前几步,这才看到房中除了冥栈容,还有燕麒,以及另一个人,见她如此冲进来,皆是惊诧不已,几双眼睛定在她身上片刻,又很快移开。

她却是全然不顾什么,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人。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冥栈容。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他真的没有死!

她一下由悲转喜,尽量调整红深的眼睛,免得让人看出来什么,正想走过去查探他伤势,忽的又想起他家破人亡,如今又是夏朝的人,他与她的关系,早就没那么要好了。

一念及此,她挪出的脚步不知该收回,还是继续前进。

燕嫆这时终于上前来,连忙将外衫替她披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仪容不整,难怪燕麒别了头去,对她避目不及。

她虽有些窘迫之样,但也还算镇静,燕嫆在替她系好衣衫之时,她双目一转,又发现房中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这个人,那个夏家影卫?

夏家影卫未与她对视,只是稍微颔首,举手投足之间,对她颇为恭敬。

燕嫆见她目色骤变,意蕴深藏,一直瞧着那影卫,心中想,那人也许是她的手下?

整理衣襟后,燕麒终于别头,走过来站在燕嫆旁边,两人相视一眼,燕麒也是摇头,他也不知冥姑娘与这影卫有什么微妙关系,从他带她离去时,这人便一直躲躲闪闪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跟踪之术,倒是差劲得很。

后来,这人主动现身,说明了缘由,燕麒便也放下了戒心,他想,这人在白日时,差点以命替她抵剑,应该是不会害她,燕麒算是默认同意这人来到此处。

她脸色微沉,从那人的视线中别回,收好思绪,这才又将目光转入床榻。

而冥栈容自她进来,也是有些惊讶的,燕麒还说她受伤很重,如今一看,这不挺生龙活虎的么。他对她的衣衫不整倒是没有什么避不避嫌的,只是,她那种瞧他的神情和动作,令他觉得很是奇怪。

关玲珑那种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性子,对他常是冷嘲热讽看不惯……会忽然用这种眼神看他?

又见她冷冷盯着那名夏家影卫,那样冷如刀锋的眼神,是他久违不见的,冥栈容忽然明白了,心中哼笑一声,没说破什么。

房间,忽然有些安静。

燕嫆替她理了理微散的长发,缓然道:“解忧,你刚醒,定也饿了,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燕麒没说话,默然的陪着燕嫆一道出去,那夏家影卫转了转眼睛,微一低首,也奔了出去,最后还轻声带上了门。

屋子,又静了片刻。

她闪了闪目光,终是定了定神,缓缓走至床榻前,就势坐在了床上,她一眼撇去,冥栈容脸上淤青颇多,夏天无敢抓他,定然没想让他活着,这点她应该知道。

不管如何,他能死里逃生,确让她又惊讶又惊喜。

只是她心中略有担忧,趁他不注意,忽然掀开一角被褥往里一看,他里衣敞开,身上是断断续续的伤口,没有一处好皮肉,刚缠上的纱布,还有些深红。

冥栈容很肯定,她绝对是第一个敢掀他被子还面不改色的人,她对他,好像从来也是不避嫌的,当然这也导致以前皇甫衍每回见他,常常是一副想活剐他的冷面孔,总以为她与他之间,也有什么私情。

可惜,皇甫衍那个人,从来就不懂她需要什么。

放下被角,她稳住情绪,缓了很长一口气,想起夏天无说的那句——他拼死都那么维护你,不肯说出你所在何处。

她懒得绕弯子,轻声道:“为何宁死,也要护我?说我是关玲珑,说我在夏朝王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夏天无迟早会知道。”

冥栈容低敛眉间,夏天无抓了他之后,虽然他百般劝解,夏王留她有用,可夏天无仍是冷嗤不屑,对他说:你以为没有夏王的命令,我就不能杀她了么?

夏天无要她命,绝对不是嘴上说着玩,他确实担心,担心她必死无疑,而如果这件事若是由他说出来,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他答:“我奉夏王之命,护你平安。”

“夏王……”她喃喃一声,这个理由,找不出差错,她又很快振作:“你这样,倒让我又欠了你。”

她欠他的,何止这一点。

方才那夏家影卫对他描述,说她听到他死讯后,悲痛欲绝,对夏天无是恨之入骨,想要与夏天无同归于尽,确实,那一刻他有点心软了,可当她又真实活着的站在他面前,他又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可能原谅。

冥栈容抬起眼眸,盯着她,冷声道:“未免我白受这些苦,我想知道,夏家二公子夏天凡,到底是不是你亲手杀的?”

她不太愿意回忆这件事,别过脸:“他是因我而死,是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区别,这笔账,夏家总归要算我头上。”

冥栈容嗤了一声,仿佛这话说的是她背锅背习惯了,但不论怎样,夏家人死活跟他没太大关系,她不说,他没必要追着问,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似欲要看透她的种种举动,虽是一副漠然的神色,话语间却是一点步步逼近,问道:“那你,接近夏王,想做什么?”

她只留了个侧脸给他,没有回答。

冥栈容垫着后背,懒懒的往后躺:“莫非,也想像你对付燕流丹一样,色诱?”最后两字,说的极具讽刺,仿若她与燕流丹已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她转过头来,冷狠瞪了他一眼。

冥栈容补充道:“夏王不会吃这套,他至今还不动你,只不过是惦记你身后的势力。”

她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我以为,你到了夏朝,最多只能做个闲散财主,如今看来,你深受夏王重用,是我低估你的能力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他面色平静:“当初三国攻围奴桑,韩馀夫蒙战败惨死,本就是一场撕裂争夺的结果,而你因为他的死,恨上可这场争夺中的所有人,你把晋国高骊搅的天翻地覆,皇甫衍还纵容你这般,凌霄碎尸万段,夏天凡一刀穿心,燕流丹迟早也是你囊中之物,如今你要对付的下一个,是弃瑕?还是夏王?”

“你知道,我最是讨厌你这一点,总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她嘲讽了声。

冥栈容漠然笑了声:“冥解忧,你故意潜伏于夏朝,接近夏王,不可能是想杀他,我猜,一定是借此想与夏王达成某种关系,你需要他帮你做些什么。”

她从床榻上起身,漠然的撇向他:“若我对付夏王,你要阻止,是吗?”

“必定。”

“容公子对夏王,果然忠心可表。”

“如果你的立场是复朝,我会追随你,如果你是为一个男人,我自然另择贤主而栖。”冥栈容轻嗤:“你看看你,为了一个死人,至今执着不悟,不把所有人弄死你不罢休,你手上已经沾了多少鲜血了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冥解忧,我可以告诉你,韩馀夫蒙的确是死的很惨,我很同情他,但是他死的不冤!”

她神色骤变:“你我之间,早已绝交,往后如何,各凭本事,你现在伤不重吧,能走就立刻给我滚。”

“我自然是要走的,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分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只见冥栈容深呼了一口气,掀开被褥,往床榻边挪去,一条腿下了床榻,另一条腿不知何因使不上力气,致使他一下就翻下了床,他紧咬牙齿,似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往前爬了两步。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面目中闪过片刻惊诧,连忙上前制止了他,紧皱眉头,不可思议道:“你的腿……”

“别碰我。”他毫不留情推开她:“我是死是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颤了颤唇口,面对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他真能从夏家人手中安然无恙逃出生天,刚刚还在庆幸,可未曾想,夏天无这人,手段果然够毒辣,竟敢生生断了他一条腿。

夏天无,此人是个阻碍,若不除,冥栈容终是受到威胁,而她在夏朝也将会是施展无术!

冥栈容只见她面色突变,原本是失措隐忍的疼惜,忽的瞬间,转成一张俊冷无情令人害怕的脸孔,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片刻后,她再站起了身,开了门,朝门外走去,他靠在榻边,无法挪动,只听到她与燕麒燕嫆交谈的细碎声音。

然后燕嫆提声反问了句:“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三人谈完之后,她再次进来,仿若给他下了道命令似的:“明日,燕麒会带你去汝陵城。”

他一下明白她的用意:“你疯了吧,你是嫌我命太长吗?蔺之儒忠于晋国,处处与夏朝作对,你以为他会救我?”

她厉了声:“我没疯,他要是治不好你的腿,那我就拆了他在夏朝郸阳所有的暗线。”

“有这么好的事,我还不想治了。”他突然觉得好笑,她若敢这样对付蔺之儒,对夏朝来说,也没什么亏的。

“冥栈容,我看疯的是你,宁愿用自己的腿去换这么一点利益。”她抬起眸子,眉峰微挑:“我大可告诉你,你若敢不治,那位夏朝公主,她后辈子休想站起来。”

“冥解忧!”

说到他牵挂的痛点,他暴怒攻心,从未想过,她记起一切来,可以狠毒至此,亏茱萸与她相处融洽,情同姐妹,他咬牙切齿道:“你敢动她,我绝不放过你。”

“就你现在这样,还想报仇?还想阻止我对付夏王?”她蹲下来,看着他愤怒的眼睛:“我现在想想,滥杀无辜确实不好,你若不听话,甚至与我作对,我就把你关起来,关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直到我死。”

冥栈容青筋隐忍:“你为什么不杀我?”

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回身走向门口,想起什么,回首交代道:“只要你肯配合,我可以考虑一下,去找皇甫衍要解药。”

夜里,风凉。

她躺在床榻上,并未入眠,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想,像是陷入了某个反复轮回的循环,搅的她不得安宁。

身上伤处多,稍微动一动,便是刺骨的疼,初醒时未过多在意,不觉得有问题,到了深夜三更,才是疼入骨的折磨。

她翻身坐起来,看了眼身上各处的伤,其他的,是被那两个江湖人和夏天无所伤,她是知道的。可是,在这一刻,她脑海中出现最多的人,却是……

她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脑袋,关玲珑只不过是个意外,是她没法控制的意外,有关于这个意外而产生的感情,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可笑的微不足道,这一定不是她真实的想法。

随后,她静默的看着自己手掌中的那道割痕,陷入了沉思。

实是睡不着,她起身披衣,出了房间,上了屋顶,夜里风凉,她似乎想让这刺冷的风把自己弄清醒。吹风片刻,她慢慢冷静了下来,忽而听到周边似有异动,她睁开眼撇目去瞧,发现燕麒站在她旁边,也不知站了有多久。

她知道,燕麒生性高冷,除了燕嫆,向来不会多管闲事。

燕麒因心事重重,亦是难以入眠,便出来透气,没想到却见她出门上了屋顶,她坐在屋檐上,冷静的像黑夜中的雕塑。他知道她近日不同寻常,原本不愿打扰她,但转念一想到燕嫆,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她,便悄然飞身而上,在她后侧站了许久。

燕麒站在她侧身之处,只瞧得见她冷逸的侧容,他忽然记起那日见到的她,她接过那把剑时,虽对他谨慎又小心,但双眼间甚是灵动,言语中似乎还有些俏皮之处,而冥解忧,是不一样,这个女子运筹帷幄又冷血果断,在他要去杀庄王凌霄时,亦是能轻描淡写的说出“别让我看到他死的太完整。”

若不是她相助,他杀了凌霄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轻易摆脱高骊追兵带走燕嫆。他当时不明所以,只当她也是为燕嫆报仇,才让她对凌霄如此恨之入骨,后来才明白,那年高骊派兵进攻奴桑时,是凌霄为将……

而如今的她,同两日前遇到的,何止一点不一样。

她先开口:“那日,我没有认出你。”

燕麒惊讶,她竟然会这么直白承认,难道她不是因为有顾虑才装作不认识他,而是她真的不认识他?

“冥姑娘的事,我不便多问。”燕麒上前两步,站在她右侧,一拳之距。他虽好奇,她是发生了什么何以至此,可却也不会去深究原因。

她没有起身:“夏天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实不该因我得罪他,你如今是燕嫆最依赖的人,你若出事,你让她怎么办。”

“即受人所托,必终人之事,也当还冥姑娘一份恩情。”

解忧失神了片刻:“受人所托?”

燕麒道:“那日,我现身之后,龙姑娘曾来找过我,说是她有事离开,托我护冥姑娘安全。”

她低首微思,难怪,此番刺杀行动,夏天无倒是算准了那女子不在。

顿时,她忽的想到弃瑕,那日弃瑕意外得了烈火剑,又匆匆离去,她猜,弃瑕一定是去汝陵城找蔺之儒夺解药,可龙姑娘有事离开,是跟着弃瑕去了吗?龙姑娘要烈火剑?

燕麒有些过意不去,那时她人身在决谷之中,入口又有花忍守着,他不便接近,才导致让人钻了空子。思及此,燕麒略有歉意道:“是我没有早些找到冥姑娘,让冥姑娘受了伤,有负嘱托。”

解忧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歉意很是吃惊,有点不太适应他由生人勿近的高冷突然变得如此毕恭毕敬,他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龙姑娘都不一定能让他吃亏。她眨了眨眼睛:“这事不能怪你,相反,救命之恩,我还未曾谢你。”

燕麒对于她的道谢没多大波澜,只敛了敛眼皮:“你是嫆儿唯一的朋友,你若死了,她会很伤心的。”

嫆儿?

她忽的想起两年前,哪怕燕嫆已经离开高骊,燕麒还是不敢越距,一直唤燕嫆公主,今日见到的燕嫆与往日有所不同,令她有点恍惚。她抬头问:“这两年,你们离开金陵,一定去了不少地方,燕嫆的病……好些了么?”

确切的说,也不能说算是病,只是曾受到一些打击,燕嫆这般生于王室向来得父亲宠爱又高贵宁傲的女子,如何能接受,蔺之儒曾说,这种病,需要时间。

想起这事,解忧心中仍是宛如刀割,只恨那凌霄死的太便宜了些。

“她的情绪已经有所稳定,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燕麒噎了噎,提及什么,似乎很难说下去:“还有一件事,是嫆儿她……”

“是燕嫆出什么事了?”

最终燕麒沉了一口气,开口:“她有身孕了。”

解忧首是惊了惊,燕麒一直护在燕嫆身边这么久,修成正果是迟早的事,只看燕嫆自己愿不愿意了,只是未料到,进展比她想象中快,想了想,解忧温了声道:“这是好事,我该恭喜你们,你要做父亲了,她要做母亲了,你们一定很开心。”

燕麒略有担心:“她不喜生人,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朋友,虽然我日日与她相处,但有些话,她或许不愿同我诉说,我希望,你可以多关心她一些,陪她说说话。”

见燕麒愁容满面,解忧心中亦是困惑,只当燕嫆有孕,需要人照佛,他难免力不从心,她说道:“我会的,我会去汝陵城找你们,不过,冥栈容如今毕竟归于夏朝,难免招祸上身,你们身份都不便暴露,这一路,你们当心些。”

翌日。

燕麒从别处弄了一辆马车,几人都是轻车简装,不惹人注意,燕嫆握着她的手,有些恋恋不舍:“解忧,你一定要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一定。”她也嘱咐道:“你有孕在身,这一路不必太赶,该休息就休息,反正有人的腿也不是很想治。”

燕嫆微微点了点头。

马车内的冥栈容忍不住掀了车帘:“记住你昨晚说过的,茱萸若有分毫差池,我不会让你好过。”

没理他这句狠话,一阵寒暄后,解忧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她想了些什么,双手负后,看了眼身边的夏家影卫,目光如刃:“现在可以说说,你是谁了?”

“小人贱名,不足挂齿。”影卫避题不答。

“你们,还真是无处不在,连夏家都能让你们混进去。”她敷衍的赞美了一句,然后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影卫很简洁:“回夏家。”

她惊诧:“我能看得出来,冥栈容也能看得出来,夏天无未必看不出来,你这是去送死。”

影卫听到死字,目光变了变,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惊讶呵斥,是在怜悯他的性命吗?他不是很了解她的为人,仍是恭敬道:“小人只是尊王上之令,顾全姑娘性命,应该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这其中的客套话,她不是听不懂,哪怕被揭发,他也会只字不提枭鹰羽,只是,捕捉到他那一丝害怕之感后,她很是不解,再问了遍:“你真的不怕死?”

影卫没有说话。

“以命救我,却暴露你自己的身份,你觉得这样做,值吗?”

影卫看她的目光变了变,低沉道:“如果公主死了,我的存在,将会没有任何意义。”

她可笑了声:“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怕死,为什么要为我尽心尽力,为什么要为一件不可能的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们都觉得,我可以复朝是吗?”

影卫顿了顿,不理解她的严厉斥声是为什么,也许组织上有一个很大的目的,而他只是达成这个目的过程中的小人物,他没有同伴,只有命令和任务,甚至他连组织名字都是从夏家口中意外得知,而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也许有很多很多。

一个小人物以身赴死,根本微不足道。作为他们所有人都要护着的公主,她难道不更应该希望如此吗?影卫想了许久,只是说道:“我不懂朝政,但我有父母妻儿。”

“那你更不应该去赴死。”她皱了皱眉:“难道说,是他们用父母妻儿威胁你?”

影卫动了动唇:“没有任何人威胁我。”

“那是为什么?”

影卫难以启齿,也许是这位公主,与他想象中不一样,而这个问题,也没有人问过自己。想了片刻,他才说道:“公主从小锦衣玉食,是不会理解我的。”

她推测道:“所以你入这行,是为财?对你来说,钱财比命还重要?”

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不善,影卫咬牙道:“公主不会理解我,因为公主衣食无忧,从来不知道,没有钱财,会挨饿,会挨打,也会死人,会让人放弃所有的尊严,命,算什么?我死了,会有一大笔酬金,至少我的妻儿,这辈子,不会为财再来做这样的事。”

她有片刻动容,随后沉了沉声:“如果你是缺银子,我可以给你,你带着你父母妻儿离开此处,隐姓埋名,过你们想要的日子,没有人会追究你。”

影卫忽然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然后并不是什么安稳快乐的日子,而是无时无刻的被追杀和逃离。

而她也知道,背叛枭鹰羽,擅自离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轻则以命抵过,重则抄家灭族,她费尽心思,差点连冥栈容都保不住,又怎么能百分百确定,枭鹰羽一定会放弃追杀这个影卫。

她在大局上能运筹帷幄,自信谋划,又有什么用呢?她怂恿他离去,会比他去夏家送死更惨,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他,也理解不了他赴死的决心,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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