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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女子娇媚

玲珑只觉自己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太多太多片段,绞的她头痛欲裂,不得安宁,她潜意识里,努力与梦魇抗衡一直告诫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你要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

上边的蓝色床惟,映入眼帘,轻纱微微扬动,这个环境,有点陌生。

视线渐渐开朗,她很确定自己在一张床上躺着,而且这大床,看着很气派,有人掀帘探头,看模样打扮,有点像大户人家的婢子,她脑袋嗡嗡直响,听不清婢子说了什么,只觉这婢子露出一脸欣慰模样,又很快离去。

渴,有点渴。

她终于明白,南宫祤想要喝水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抓狂,难受,觉得自己再不喝水就要挂了。她摸了摸后背,忍痛爬起来,有人来扶她,她一眼瞄去,这又是另一个婢子。

旋即,她又扫了眼房间,脑袋疼,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挺大是其中一个特点,另一个特点,是房里足足待了十多个一模一样打扮的婢子,都规规矩矩,又一脸殷切的看着她。

伺候她的人还挺多的,南宫祤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舍得在他的隐秘山庄里塞几个婢女?

既然有人伺候,她也不必亲力亲为,毕竟头一回见面,也不能像她待芷澜那样呼之即来,客气一点是必要的,她润了润嗓音:“麻烦拿点水给我,谢谢。”

婢女愣了愣,又有点惊恐。

玲珑察觉这扶着她的婢子,手有点止不住的抖,怎么,她说错什么话了?这婢子这么害怕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一向挺和善的,只是让婢子去拿点水喝,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尽量表现得善意一些:“我现在,是不是不能喝水?”

婢子面色一变,比方才更惧怕,方才婢子因那谢谢两字失神,这会儿又被误会不给水喝,只觉自己命苦,伺候这么一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主,婢子回神后拼命摇头,慌慌张张退后,又委身福了一礼道:“奴婢……奴婢这就去拿水。”

玲珑看了眼四周,这十多个婢女排排站,跟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犹如摆设,竟没一个过来看看她伤,关心她好不好的。但有一点,婢子全都搅着手指,战战兢兢的,不太敢靠近她,好似迫于威严不得不过来伺候。

她很郁闷,她有那么可怕吗?

去拿水的婢子返回,凑近她床边,跪伏在地上,将杯子递给她,她觉得跪送杯子这礼有点受不起,正伸手去接,婢子开口:“公主,您请喝茶。”

刚碰杯底的手,顿了顿。

许是杯子有点滑,婢子松了手,她因‘公主’二字心神一失,没接稳,杯子唰一声落地,一片碎裂的响声。

婢子惊了惊,只觉自己闯了大祸,面色灰白,也不管地面上的碎片是否扎手,一个劲在那解释:“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奴……奴婢……”

玲珑自己也轻微吓了一跳,紧紧盯着这个小婢女,言辞厉声道:“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到最后,婢子支吾着说不出其他话来,即便杯子不是自己碎的,难道要说是这位公主故意打碎的?她只是个小婢女,便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啊,何况,杯子确实是经过自己的手,只怪自己松手太早。

婢子反应极快,听闻玲珑语气中的不善,面容一急,以为这位公主在怪自己碎了杯子,变成了求饶:“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玲珑怔怔反应过来,婢子与她指的不是同一件事,婢子只是打碎个杯子而已,收拾一下再去拿一杯过来就好,没必要如此,再说,碎片不扎的手疼吗?她挺心疼这婢子,估计是第一回伺候,不太懂事,理清思绪,定了定心神,脑海自动将方才那句称呼省略,正想安慰婢女几句,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

轻撇去,只见门口边急匆匆行来一人,入门后,撇了眼这地面,不肖想也知发生了什么,没有多说。他担心她要紧,不顾及这满地碎片,直奔床榻边,床下跪伏的婢子自觉跪远了点,而他顺势过来,轻坐在她身侧,也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解忧,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玲珑看着他,脑袋一疼。

她一时之间有点混乱,瞧着这屋子里的大堆人,除了他,她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又看着地上跪伏的婢子,碎片硌手,都不带喊疼的。

是做梦吗?

肯定不是真实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她的表情中,夹揉了迷茫与惧怕,辨不清梦与现实,他见她这模样,也知她需要时间适应,小心翼翼朝她唤了声:“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屋子人,静默无比。

地上的婢子,抖得更厉害。

见着他突然伸出的手,想碰她,她皱了皱眉头,心神不定,猛地一下推开他,往床里边挪,不太愿意与他触碰。他似乎愣了片刻,很快又说道:“解忧,我不会伤害你。”

玲珑闭眼,冷静一番,后背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她中了毒镖,在南宫祤怀里昏过去了,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见到的人,却是皇甫衍。

南宫祤,这个骗子,比她还会骗人的大骗子,他说过不会弃她而去,为什么,为什么……那如今,是拱手相送?

再睁眼,玲珑看了眼地上的人,他探到她的目光,以为是她醒来,不满发火,摔了杯子,又轻儒说道:“是不是这人伺候不好,惹你生气了?”

婢子更是叫屈,哪敢惹一个公主生气,急道:“皇上,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奴婢——”

“来人。”他叫了人:“把她拉下去,杖责三十。”

一屋子婢子面色皆惊,以为帝王动怒,不知该如何是好,会不会牵连自己,只得纷纷下跪。

耳畔,婢子的痛哭求饶声刺耳,玲珑原本脑袋就沉,这会儿更是烦燥至极,她记得,公玉鄂拖对她与皇甫衍的关系,只说过一句话,关系不合。

她一直不太明白不合是个什么概念,到底是怎样不合,今日通过一件小事,算是有所明白,不合也是有原因的。他不问原因,不辩是非,就可以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运,即便他自己也深深的明白,这个人本来很无辜,不过是刚好撞到他不满意的枪口上而已。

她试图让自己先冷静冷静,试着让自己先接受这个环境,这个身份,至于其他,再从长计议。

瞥了眼那惊呼饶命就要被带出去的婢子,又看了眼身边男人,玲珑开口道:“杯子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和她没关系。”

他道:“你想让我放了她?”

话他已说了,玲珑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放,是她本无错,不需受罚。”

他低了低眼眸,面容之间掩盖不住的喜悦之色,他对她那三年的行事风格一贯了然于心,这么点小事,任他对别人如何打骂罚杀,她只冷艳瞧着,都不带理的,可今日,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解忧,又回来了。抬眸,他轻然道:“你说她没错,那就没错,放了她便是。”

言毕,他吩咐了一声,那婢子得以解脱,在门口边磕头谢恩,玲珑突然觉得,他兴许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演给她看,就赌她会不会开口说情。

他挥了挥手,很快,有人过来将地面残局收拾干净。

玲珑盯了他半久,忽感背后有一丝丝疼,撇了一眼自己肩背,她此时身着白色单衣,许是方才推开他时拉扯过大,单衣侵染了血迹。他也已瞧见,心有担忧,欲去查看,不料手抬到一半,她眼疾手快,却是抓住了他的手,没让他碰。

他以为,对于他的接近,她会害怕退缩,会警惕躲开,可没想,她一扫方才的惧怕与不安,会这么直接,不再怯场。

“你的伤,还疼不疼?”他想了些什么:“以前,你最怕疼。”

那杯水没喝到,这会儿,她是真有点渴,屋里人都已退在一边,而她旁边人,是晋国皇帝,她想了些什么,松开了他,试着对他开口:“我想喝水。”

他吩咐人:“去拿杯水来。”

很快有婢子端了杯水过来,他拿过来再递给她,她依旧略有警惕,但渴得没办法,缓缓伸出手,接过来轻抿了几口,又把杯子还给他。

久久的,不曾言语。

他能感受到她的疏远,想起几个月前,他以温公子的身份面对她,她虽疑心警惕,但她的话一向多得很,问东问西,不会像如今这样漠然的盯着他,又一言不发,他摸着被辱,温了音:“之前,我不是有意想要瞒你身份,或许现在,你还不适应,但可以慢慢来。”

玲珑心中有异,几个月前,他还是温公子,绑了她,费尽心思要带她走,最后莫名其妙放了她,现在,她面前的人是皇帝,是她名义上的侄子,也是一个有妻有女的男人。

她也很想让自己融入冥解忧这个角色,好好适应,尽力配合好他,甚至在思考,若是冥解忧,会如何同他说话?会和他说些什么?面对他时又会是怎样表情?

“皇上。”

她试着这么称呼他。

他眼眸凝住了片刻,看了眼满屋子的侍婢,本来是想多弄些人好照看她,但人多了,也挺碍眼,于是他吩咐了几句,让所有人都退到房外。

屋子里,只剩两人。

随着房门的关上,玲珑对他这举动更是不解,降低了音调,轻轻儒儒的:“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私底下,与你好说话一些。”他忽的笑了一下,但她瞧的出他笑的勉强,仿若有什么重担压着一样,才往下说道:“你还是唤我衍儿吧,以前,以前你就是这样,这样唤我的。”

他说话有些一顿一顿的,在她面前说谎,竟然有些不利索了,为了与她亲近一些,为了让她唤他衍儿,不惜这么欺骗她。

事实是,发生那件事后,三年之间,她早就与他没什么亲近,客气一点会喊他皇上,不客气了,直接带全名加冷讽,而他也会心性难控,时不时朝她发火发怒,明明两人之间有恨有冷漠有无情,却还是要生生纠缠。

玲珑左思右想,一个称呼而已,不知他为何三番几次这么较真,以前被他绑的时候,那是迫不得已跟他套近乎,左一句右一句的叫着,可现在不同,她实在是办不到,没法接受如今这处境,更别说慢慢适应,关于他的一切,她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她与他,不是疏远,只是陌生。

“衍儿……”念着这名字,不知怎的后背骤痛,她摸了摸伤口,突然间,头疼炸裂,眼前似乎闪过很多的片段的声音,全是她与身边这个男人,一幕幕的如回放般涌进脑海。

“那便杀尽你所爱之人,让你百倍恨于我,此生与你纠葛,不死不休!”

“此仇此恨,我与你不共戴天。”

“纵知万劫不复,我也愿一意孤行。”

“皇甫衍,我一直都在期待,你何时能一剑杀了我,结束一切。”

“杀你?怎么会呢,我可以杀尽天下任何人,唯独不会动你半分,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养兵,你可以乱政祸国,甚至,你可以用尽一切法子来杀我。昏庸无道又如何,如若这能让你高兴,让你解气,这天下罪人,天下骂名,我与你一起担着。”

“他到底,是哪里让你这样疯狂?”

“你也疯了,你比我还疯。”

“解忧,他已经死了,三年不行,十年,二十年,爱情?我赌你们之间,迟早会忘的干干净净,就像你对我一样!”

玲珑抱着身子,头痛欲裂,不愿意去想什么,可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了。

待她冷静后,这才发现他见她面有异色,便已过来微微牵制住她双手,这会儿,见她冷静了不少,他改手轻轻抚着她脸侧,勾了勾她耳侧垂下的发,眸光中掐出了万般情肠:“想不起来,就算了,不一定非要记起。”

她成这般模样,他何尝不心疼。

不记得,也好,也好。

玲珑没有阻止他,即便他这些动作在外人看来,实是暧昧无比,若教人瞧见,少不得要怀疑他对她是不是有什么……可她,不是他姑姑吗?

她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在被他绑走的时候,他同她讲过有关他姑姑的事,姑姑,名义上的姑姑。

她也觉,两人如此实是不合宜,悄然别了脸,他双手就此滑落,面色变了变。她轻垂双眼,过了许久,再抬眼时,望着他,找了话题道:“这是什么地方?”

“长兴县府,你受了伤,不便行路,先在此处安顿。”他凝声回答。

她看了眼外头青白的天色,再轻声了问:“那我睡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昨夜……”他顿了顿,没说下去,看了眼她背后,经她这么一折腾,染了大片血色,皱了眉头,换了话道:“你流了这么多血,只怕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你换药。”

他,换药?

她皱了眉头,这样,难道不避男女之嫌么?

“不必劳烦皇上。”她渐渐低了音:“我看之前那个端茶的婢女就很不错,皇上不妨让她过来换药。”

她已如此指了人,他也不便再过多纠缠这事,片刻后,那婢女已端着一盘药罐纱布进来,略有惊颤的看了眼两人,旋即候在床榻边,静听吩咐。

“皇上,不出去吗?”玲珑看着那个已经自觉远离床榻,坐在案桌边的男人,若无其事拿了本书看。

“我怕她笨手笨脚弄疼你,在这等着,我比较放心。”他翻了一页书,见那边还没动静,又扫了一眼那婢女,冷声道:“还不去换药?”

婢女略略心慌,总觉今日有过多惊吓,长兴是个小地方,许是修了八辈子福分才轮到她居然也有伺候皇上公主的一天,连县令老爷都擦了好几把汗。能近身伺候皇上肯定是份美差,府里不少姐妹为了博差事不惜花钱笼络管家,甚至……她只是听说,前两日皇上刚入县府时,县令老爷从下属家眷中给皇上挑了两个相貌不错的良家女儿,原是听闻皇上后宫众多,喜爱女色,县令老爷想博君一笑,结果,皇上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就将人指给了两个近身侍卫,吓得那两个女子花容失色,跪地求饶,最后如何也不得而知。

而昨夜,皇上带回了一个受伤的女子,说是什么公主,惊扰得府上一夜不宁,皇上发了不少怒,以至于府中婢女人人自危,毕竟,谁也不想这么近身送死。

许是她没送钱,被管家给安排到了这里,今早起榻时,听到几个姐妹在闲聊,都是杂谈八卦,说那位公主在朝中权力很大,脾气也不好,对下人动辄打打杀杀,连朝中好多大官都不敢惹,甚至还有人说帝都有些谣传,皇上与这位公主关系非比寻常……

长兴离帝都那么远,这些皇室传闻跟她也没关系,她一向也不爱打听八卦,那些话,只当是姐妹私底下说说,要真搬台面上来,没准掉十颗脑袋都不够,她只想安安分分挣点月钱嫁个好人家,还不想掉脑袋。

可没想,因一杯水,差点就……

而现在,又使唤她来换药,更别说这房中只有这皇上与公主两人,明明换药需得褪衣,可这皇上一点都不为所动,婢女只觉自己若有一点不周到,或是出去乱说什么,岂不死的更快。

不敢想太多,感受到那边男人的威严,婢女只觉后背有点发凉,但还是不稳不乱去到床榻边。

玲珑心情复杂,既然他不走,她也是没办法赶他走的,好在,床榻与他那边之间,隔着一道薄透的纱帘,这婢女也极为自觉将那道纱帘给放下。

褪去半肩衣衫,任由婢女清理伤口,玲珑脑海中算了很多事,她记得,景公子说过有五万大军搜山,也记得南宫祤受了伤,他们那一行人,经过恶斗,剩的人不多又还个个负伤,要想出去没那么容易,难道,是南宫祤把她交出去,换了他们离开?

她不敢断定,总觉得,皇甫呀与南宫祤之间,肯定有所交易,不然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又想起师父身上的毒未解,还在那个山庄待着,宝剑丹丸也不知所踪,她怎可能安心在这里适应身份。

正想着对策怎么离开,后背隐隐传来痛感,玲珑发出一声‘嘶’的轻吟,加重了呼吸。

婢女愣了愣,清伤口时,已经按照大夫的吩咐,是万分小心,不想还是将人给弄疼,婢女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纱帘另一边。

有合上书册的重声。

那位皇上似乎也因为这声音揪了一下心,原想扭过头来看一眼,但最终生生压住,在那一动不动。

玲珑看了眼他,身后婢女紧张得不敢再下手,手足无措,她也知,紧张是人之常情,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试问谁不怕,玲珑嘱声安慰道:“没事,你继续。”

闻言,婢女暗地里呼了好几口气,明明房间很安静,这两人也没有交流,可她却分分钟想离开这暗流涌动的屋子,说来,这公主脾气不像外人说的那般不好,不然怎会一开始便跟她说那声谢谢,其实刚才吓着她的是,她开口唤这女子公主时,这女子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一言难喻。

婢女拿起干净的毛巾,继续清伤口,最后抹药时,更轻了些,虽是如此,仍不免手抖有些磕磕碰碰。

玲珑咬了咬牙,之后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最后收尾,婢子又将一件干净透白的衣衫给她换上,玲珑自己慢四条理扣上了里衣,身旁婢子将此处收拾干净,委身一礼,如释重负,急匆匆退了下去。

门轻轻合上,系好外层衣衫,玲珑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有了几分探索,在她闪过的记忆中,与他的关系真的不太好,似乎有什么仇,可眼下的人一直待她很温和,与记忆中的那个轻狂狷傲的人很不符。

难道,他在她面前如此表现,故意装的温和柔意,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那密室中的东西,莫不是,他也想要?

他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心中有一丝复杂滋味,不曾想,她有一日也会用这种怀疑漠然的目光审视他。

于他来说,最痛心的事,不是她恨他,也不再是她爱上了别人,而是他站在她面前,她却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如若在以前,会让婢女换药?不存在的,哪怕她不情不愿,反抗挣扎,他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自己动手。可现在,不能,不能这么干,他不愿再做同样的事重蹈覆辙,收一收自己的戾气和明显的不甘,或许还能……

他还能挽回点什么吗?

玲珑下了床榻,掀了纱帘,瞥见他一人在那深锁眉头,也不知在纠结苦想什么。而听见她步子声,他往这边瞧来,她已衣衫穿戴整齐,若不是唇色微白,丝毫看不出她受了伤,他心显担忧,几乎是一下起来,眉心又锁了一层:“你有伤在身,下床做什么?”

“这点伤,不碍事。”玲珑忍了忍药物刺激皮肉的痛感,这暗镖嵌入不深,只是镖中带毒才令她陷入昏迷,不算什么大伤大灾,忍忍痛也就过去了。

他想过去扶她,她却快走一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避免了触碰,瞄了眼案桌上被他翻转的书,好奇心一起,与他笑道:“皇上在看什么书?”

她突然这般温声细语,倒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微微正坐,方才一心想的都是她,哪有心思看什么书,这会儿,将书翻过来,瞄了眼书名,他念出道:“山水册。”

不经意间,她微微弯腰,将他手中的册子拾了过去,仔仔细细翻了好几页,看的很认真。他微微有些怔楞,她这无意的举动,令他措不及防,以至于他瞧着她温然看书的模样,不禁回想起小时候。

说来,她少时并不喜欢上课,也不太喜欢听太傅唠叨,太傅一晌午讲下来,她大半是在睡觉,但对待看书这事,她极为认真细致,甚至痴迷,当然她看的书,当然不是太傅教的圣贤之言或算术,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奇闻异事。太傅抓到她几次,总得气喘吁吁教训她,被冠上顽劣不堪且死不悔改的名头。

她那时会朝他抱怨,为何太子三皇子他们看杂书,太傅只偶尔咳嗽两声,提点几句说少看点,而轮到她,就得罚抄书背书,一点都不公平的待遇。后来她说想明白了,肯定是太傅收受贿赂,太子三皇子每次都偷偷摸摸打点,而她支不出一点银子,所以才倒霉透顶。

其实她不明白,太子三皇子有人撑腰不能惹,太傅是只能拿她开刀,但教训归教训,太傅顶多罚她抄诗抄课文,又或者在父皇面前告她几句,而父皇也是随她,并不太管,以至于她的字倒是练的越来越好。

没人管她,她一直都是目有天高,一片放纵,甚至会拉着他一起纵任,逃课什么都是家常,直至那一日,发生媚药一事,他因一些原因不再与她往来,而此后,似乎她改变了对这个皇宫的看法,突然间她收敛了许多,安静了许多,不再逃课,不再看杂书,也不再偷懒瞌睡,能看着案桌发一晌午的呆。除了琉璃她们,他几乎没有看见任何人与她亲近。

偶尔,在她发呆发够了,会突然撇过来看他一眼,他当然是立刻表现出一副不搭理她认真听太傅讲课的表情,可天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么紧张。可他却不知,那看他的一眼,夹杂了绵延无限的愁意和委屈,无人可诉说,无人来安慰,只剩她一个人落寞收场。

回过来思绪,他轻抬了眼眸,若似有无的看着玲珑,她的眉眼,她的薄唇,她的浅浅温笑,那随意浮起的梨涡,即便只是静然的偷偷看着,也很享受。他突的想起,她曾作过一首诗,千山如画风光绝,女子娇眉朱砂痣,掌权倾覆又如何,但愿与君笑三生。若能一直如此,该是多好。

玲珑抬了视线,早知他盯着自己看的行为,即便是被她察觉,他仍是肆无忌惮,她搁下书本:“松山常在,绿水溪流,空谷幽幽,清风徐徐,我去过唐家岭天峰山,与此书册所绘的山水意境,颇为意合。”

“唐家岭?”他略有不解。

当然,他是晋国人,没去过代渠,不知道在代渠的汉源郡有这样一个地方,风景足美,就是匪多。也当然,她的重点不会是唐家岭。

“唐家岭的景,不足为奇。”她悠了声:“曾有人与我说,在晋国有一座决谷,幽林深处,崖边水涧,步步风景成画,他好几次邀我前去赏景,只可惜,我身不由己,一直没有机会前往。”

他挑了挑眼皮。

决谷?

那是师父的住处,外人不得入内,夏王竟肯愿意带她去决谷?

玲珑加重了话:“听说,决谷中还有位老先生,尤善医术。”

医术两字仿若点醒了他,原来,夏王是想带她去治病,可惜师父所谓的善医术,不是救人治病,而是炼药,决谷天然浑成,谷中的药材,几乎就是师父的稀世珍宝,她这病,不一定治得了,若是蔺之儒在的话,兴许能瞧出一二。

“晋国内,确实有决谷这个地方,不过,那位老先生,脾气挺怪。”他略略解释,又提道:“你想去决谷赏风景?”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厉害的人,竟能制出可解百毒的玉长情。”她缓缓道。

他惊了惊:“你知道玉长情?”

夏王到底告诉了她多少事情?难道师父说的不可外泄全给当耳边风了?

“略知一二。”玲珑挑了挑唇角:“在长兴山,我见过那颗起死回生丹,所以,特别想见见这传说中的玉长情是何模样,待我伤好得空,定要去拜会那位老先生,也不知老先生愿不愿让我瞧一眼玉长情。”

他闻此一言,舒了舒心,说道:“你若是想看一眼玉长情,大可不必跑去决谷。”

她不解:“为什么?”

他不慌不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定定立在案桌上,这瓶身,她见过,与南宫祤那份一模一样,她明知故问:“这个是什么?”

他解释道:“决谷那位老先生,是我师父,这瓶中,便是一颗玉长情。”

她猜的没错,他们那个师父,对待这两徒儿,不偏不倚,果然,皇甫衍也有。她方想伸手拿过来,验一验真假,却不想他这般开口:“解忧,你向来不太爱惜自己,总是莫名其妙伤这伤那,玉长情疗伤解毒颇有奇效,必要时刻能予以保命,今日,我便将它赠给你。”

手触及瓶身,她定定怔住,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她兴许该高兴高兴,毕竟不需要她再费心思偷,他就这么轻易将如此贵重物赠人。

可是……

她又陷入了纠结。拿还是不拿?

润了润嗓子,她放低声音,缓慢说道:“玉长情是救命丹药,皇上该留给自己。”

他轻抿薄唇:“解忧,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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