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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蕴月恨不得找一截细棍子撑着自己的眼帘!实在太没创意了啊!

邓老儿和萧老头比,差的唯一一点就是不会“pia”的一声把他江蕴月拍到在砚台上,所以江蕴月才需要找细棍子。

话说邓老儿真是敬业啊!第一次大朝之后紧接着就要给他们这两个新丁开小灶,研讨一下“募兵法”。

孙驴子那个乐哇,一溜小跑的把《太宗敕书集》、《敕书汇典》等权威教材一溜的摆在桌子上,满脸的顾盼神飞。祝酋英那也是一脸的向往崇敬啊,很没仪态的扯了扯江蕴月的小官袍:“小江相公,邓大人指点咱们呢!邓大人还曾是圣上的太傅呢!他要给咱们讲课呢!”

江蕴月面上不敢表露,心里嫌恶,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太没创意了,大冷的雪天,一群大男人围炉煮雪,八一个江蕴月从小就被迫八烂的八卦……

真是!太风雅了!

长一尺的直脚襥头,紫色官袍,玉板绶带,上佩金鱼袋,一双簇新官靴,了无雪痕,御史大夫邓焕负着手踱步了进来,脸上笑眯眯,慈祥的像蕴月的亲爷爷。

“大、大人!您、您这、这、这边请!”诸位,你们没有听错,孙大人乃一结巴。当初江蕴月知道的时候几乎要为被孙继云谏倒的那些人哀叹,好死不死,偏死在一结巴的嘴巴上!那些人估计死不瞑目。

邓焕频频点头:“好好好,继云你坐你坐!”说着又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和煦的努努嘴:“坐吧坐吧,咱们这就开始了。另外方、章、慕容三位大人都是久经朝政之人,也都有各自的见解,本官也就没让他们来了。咱们这就开始吧,你们也都知道,夏末初秋河南河北两道连绵的大雨,佃农遭灾,流离失所。”说完又看孙继云。

孙继云有些激动,屁股刚沾着凳子立即又弹开来:“是!《敕、敕书汇典》有……载,我、我、我朝兵、兵民分离,故、故有募、募侠……勇之人为、为兵。”

邓焕淡笑着转向祝酋英,祝酋英恭敬回答:“大凡灾后,我朝常募兵以安置侠勇之灾民,使其不得聚匪为祸,今我朝禁兵厢兵共有百万之巨。”

邓焕又点头,接着就转向了江蕴月。江蕴月哀叹,这些介绍性的文字怎么没轮到他说!斟酌了一下,他有些心虚答道:“下官愚昧,只知百万之师花费巨大,然历来突夷犯边却不曾听闻有胜绩。”

邓焕颇为满意,称赞道:“小江相公一点就是关节。”饮了一口茶接着问:“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怎么办?这问题当年萧老头就问过,还不止一次,问的他烦死了,来了一句:“不好就不用呗。”

萧老头上瘾了,再接再厉:“不用了该用什么?”

“用不花钱又能打的。”江蕴月简直晕倒,这就没完了:“老头,这问题好笨那,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听了这句话,萧老头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你倒简单,却也将繁就简。”

这些对话江蕴月肯定不敢对邓老儿说的,祖宗家法,条条框框一本本大部头就摆在面前,江蕴月没事去踩他干啥。邓老儿奸不奸江蕴月还没体会,但他肯定不是善茬,谁知道他是不是借学术研讨的名义试探他两的立场啊,要知道据说后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金睛火眼,简直把革新派当成她老眼里的沙子——容不得啊!

努力的思索要回答什么,看在邓焕眼里就成了没有对策。邓焕不动声色,心里大骂:臭小子,你就给我装吧!哪天看我把你的小尾巴轰出来!还是笑着转向祝酋英。

祝酋英不明就里:“下官往日读过朝中几位大人的策论,也只是知小江相公说的,要说善战之兵,当属先帝时候……”话到这里祝酋英突然意识到这问题比较敏感。话说小江相公就是景怡王的挂名儿子,而景怡王在二十年前的那次北伐,是百年来唯一一次的胜仗,这一提……祝酋英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

另外三个人有两个心里开乐,江蕴月是小肚鸡肠的幸灾乐祸:看吧!我就知道邓老儿没安好心,祝小儿一试就给试出来了,小尾巴在邓老儿面前晃啊晃的。

邓老儿心里也是那个乐!这一回效果不错。眼睛滴溜溜的横了小江一眼,看见他面上笃定,还是小气的夸了一句:臭小子,藏得那么紧!

酝酿一下,邓老儿模棱两可:“这募兵法有弊,几位也都能看到了,这就很好;但这募兵法自然也有利,我朝多年无兵事可兹证明。今日咱们也就着这些典章,仔细研读,自然就能对朝堂之事有多体会,日后在朝堂上诸位大人的言谈,你们也要多留心着。”

邓老儿没说啥实质性的内容就打发了三人,江蕴月一脸 “我就知道”的了然样子,而祝酋英蔫了下去,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孙继云不说话,只是跟着邓老儿跑了。

没多时江蕴月就同祝酋英走了出来。江蕴月看见时间还早,豆子又在旁边撺掇他去喝酒,便邀请祝酋英一起去。祝酋英兴致不高,估计还在想着刚才的失言,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样子,好半天还是决定不去了。

江蕴月看他离开,耸耸肩,也不打算安慰他,官场之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没法安慰。不过嘛,貌似邓老儿要出招罗。是敌是友,邓老儿这一试就一清二楚。接下来,邓老儿的狐狸尾巴想必不安分也要开始抖落抖落啦。

小江相公……坐等好戏!

管他呢,反正没他小江啥事情,邓老儿这种招数,蕴月在萧老头和挂名老爹那里对拆过无数次了,熟悉到一闻味道就犯恶心了,哪里还会乖乖上套。

乐悠悠,和豆子晃着小轿,赐福楼喝酒去罗!

黑色挡雪斗篷将官服遮了个严严实实,官帽一收,江小爷是赐福楼里斗鸡耍乐的寻常公子哥。可惜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只能乖乖的喝点小酒,还不敢喝醉,省得邓老儿打他屁股。

酒酣耳热时候豆子附耳过来:“小爷!旁边两个扭捏的娘们看你们呢,我瞧着相当眼熟!”

蕴月眉头一翘,醉眼朦胧转头去看……

朦胧间只见灰色襥头、灰色棉袍裹着一个玉一般的人。她扬眉浅笑,一双妙手举着半杯酒。不一会玉人仿佛感觉有人看她,螓首温柔一转,星眸温淡半闭,旋即散出清辉轻轻落在蕴月身上。

蕴月呆住:是她么……蕴月感觉自己变成一片羽毛,被人轻轻呵了一口气,便晃悠悠浮了起来。

那姑娘看见蕴月,也不意外,只是唇瓣的弧度微不可见的加深了一些,便又转过头去。

刹那间,江蕴月这片羽毛飘飘荡荡,没了落处。江蕴月完全愣神,旁边豆子直翻白眼,只好在蕴月背上一拍,又凑近说:“小爷!我想起来了,那另一个丫头咱们见过,是不是那文家小姐啊?小爷,你可别那么没出息啊!”

蕴月听闻,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只觉得有些发热,便再也不敢去看,那女子,只怕真就是文家千金了……真是,美!

就在这顷刻间,江蕴月觉得手里的酒没了滋味,心里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沮丧,总之一切都很不真实!

豆子看见江蕴月没了灵气,呆得像头鹅,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没来得及说话,文家千金竟然站了起来,看样子还是朝他们走来的。

行动见袅娜,盈盈落座:“采之冒昧了,江大人!”

蕴月“唰”的一声,满脸通红:“哪里、哪里……”

“那日挡了江大人的大驾,不料在此见到大人,还容采之来致歉。”文采之温温柔柔,款款说道。

很显然文采之的话具有无与伦比的杀伤力。江蕴月十八年生命里,见识过赵怡那样的男人,体验过萧子轩那样的长辈,从小就跟这些人精斗到大,所以是个男人他都足以藐视之。可惜带着温柔雌性味道的,江蕴月一直没机会见识。唯一称为雌性的绿衣阿姆……美不美还是其次,不温柔却彻底伤害了江蕴月对雌性的印象,这一切导致江蕴月像是温室里的苍白娃娃,抵挡不住美女香霭桂莯的一声呵气!

一见红粉终身误,小江相公歇菜了。

文采之确实是跟难得一见的美女,江小爷倒是有些审美水准的,可是……所谓红粉骷髅,自然是要追之求之,跌倒了淌血了才明白何为红粉,为什么又要叫骷髅。

有没抵抗力力的,当然也就有天生不感冒的,豆子就是。

豆子看见蕴月彻底当机,心里升起一股火气,横看竖看,就是觉得文采之不顺眼。他眉毛一竖:“道歉?我怎么听不懂?你想认识小爷直说呗……”

呃~~江蕴月、文采之当场石化……

豆子撇撇嘴,不理会两人的表情,继续说道:“不挡也挡了,当时让你们让你们也不让。切!我那些兄弟要是抢了别人的东西,早跑山上去喽,那还有影去道歉……”

文采之毕竟还年轻,涵养再好,脸上再也挂不住,只轻柔的挤出了笑来:“如此,采之便不打扰两位了。”

看着文采之离开,江蕴月恼怒的第无数次佩服豆子的功夫,不过这倒是豆子一直以来的风格,估计也是改不了了。

“这娘们有什么好的?揣着身段,扭扭捏捏。小爷你真没出息。”豆子皱着眉,看文采之一走立即吐糟:“咱们一进门她就盯着了,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小爷中意这样的人?”

江蕴月默然,中意?他还没想过。不过这文采之真像是一片轻羽划过了江蕴月从未开启过的心湖……江蕴月不敢深想,只嘻嘻一笑:“说什么呢!”

豆子看着蕴月,愣了一下,笑道:“小爷,你真有些像姐姐呢!特别是瞪着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情的时候。”

“姐姐?”江蕴月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你说作古的景怡王妃,你提过很多次了,我一直不曾问你,你怎么叫她姐姐?”

豆子一面饮酒一面说:“就是我姐姐啊,我小时候就是姐姐带着长大的,她……去的时候,我在武夷,同小侯爷一道。”

豆子轻轻松松说了出来,但江蕴月还是很轻松的在他毫不在乎的语气里捕捉到怅惘,不自觉顺着他的话:“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爹娘都不怎么管我,大小侯爷事情多,顾不上。我长大了,到处闯,后来来了京里,想起姐姐,心里……总之就是不痛快!王爷以前就是姐姐的相公,愿意给我混口饭吃,也不拿条条框框狠管我,我便呆着呗,反正与小爷也算凑的合适。”说着正颜看着江蕴月,教训道:“小爷,漂亮姑娘不好,我娘千叮万嘱过的。以前的二姐姐比姐姐还好看呢,还比刚才的娘们痛快多了!可是上回我回中州看爹娘,碰着二姐姐,那手像死了的树皮一样,人也像死人一样,别提多难看了……”

蕴月好奇道:“比绿衣阿姆还难看啊?”

豆子奇怪的看了蕴月一眼:“哎呀!总之就是变得都认不出来了!我记得我五六岁在京里面见她,真是好看,画里的人一样,后来嫁人了满京城的人都来看的。我听我娘说,二姐姐人也美,还能作诗,但是连累老爷姐姐,自己也歹运,彻底毁啦。所以我娘就总是教训我,娶妻当娶贤。我爹与我喝酒也总是说,这家里的婆娘要好好挑,不能单看漂亮不漂亮。”

说着说着成了婚姻教育了,江蕴月翻白眼,却也好奇豆子往日的经历:“你说的是吕惠卿和林恬儿吗?”

“是啊!小爷也知道?”

继续白眼:“老故事啦,小时候绿衣阿姆当故事讲给我听,还有王爷与王妃的。这也怪,阿姆说的他们象神仙似的,但老爹那副样子,比奏折还闷一些……”蕴月想起小时候绿衣阿姆照顾他,见天就说挂名老爹怎么的痴情,在朝堂上怎么求王妃,王妃死了又怎么怎么的。害蕴月一度觉得挂名老爹形象那样光辉温柔……结果形象幻灭之后,蕴月简直怀疑景怡王妃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不然,那很显然,男人也是会变的……

“王爷要是待姐姐不好我才不给他打工呢,豆子也是很有骨气的!”

豆子有骨气……是有匪气吧,老爹那是干脆懒得管他!江蕴月腹诽,脑袋里七拐八弯,终于想明白:“豆子,你以前是大文豪林泓家的人吧?那你怎么不去找林澈林大人,反倒跟王爷呢?”

“二老爷?他家也行,我也能吃口饭,但他那里规矩大,我不喜欢。”

江蕴月摇头,豆子的饭碗还真多,东家不吃吃西家,不过估计林澈也管不着这匪气十足的家伙。“嘿嘿!”江蕴月暗爽,有这么个人在身边,蟑螂蚊子一律不会近身,简直是一道治鬼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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