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大步离开，一路朝主宅后院而去。
偌大的顾家老宅之中，顾老太太独自偏安一隅，尤其近两年来已渐渐将整个顾家大权逐步交出。
“顾爷。”
进门之时，负责顾老太太日常起居的佣人连忙垂首，朝顾白轻声道：
“老太太正在用早餐，您里面请。”
两年了。
祖孙俩的关系从未改善，如今将近淡泊如水。
顾白早搬出了主宅，踏足顾宅后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来了？”老太太年逾八十，但仍精神抖擞，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套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之外，朴素得再无一物。
桌上的早餐也十分简单，一份温软的面包，一碗极易消化的小米粥，旁边摆着的一杯牛奶喝得只剩下了一半。
顾白恭敬地点头，上前落座。
“奶奶。”
“我听闻，你昨日险些驱逐了鸿字旁系？”说话间单刀直入，老太太一手捏了桌上放好的药丸塞进嘴里，就着剩下的半杯牛奶堪堪咽下，面色一派雍容华贵。
举手投足温婉有余，但隐隐间仍旧透着与顾白十分相似的冷漠。
“没有，奶奶。”
“我当然知道没有，因为顾家那个丑丫头？”大家氏族的家事，外间媒体不敢插手，但上层家族之间的内部舆论却传得很快。
顾白几不可见地拧眉，“有些干系。”
“只是有些……那我也就放心了，奶奶老了，实在无法切身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你必须清楚的一点……她，你是娶不得的。”
这一怒为红颜的事迹扩得何其迅速，就连老太太深居后院也眨眼间便知道了。
“嗯。”顾白冷淡的神色并无多大变化，闻言不置可否地点头。
“孙儿……如今这整个顾家都在你的手掌心里，奶奶也老了。”她的孙儿，终长成了她期望中的样子，处处让人无可挑剔。
唯独……
“唯独，你已经年近而立，是时候寻一个合适的妻子了。”
音落，餐桌上的气氛陡然凝固。
顾白原本略微松散的气息一顿，轻飘飘地扫向主位的老人，“孙儿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
“两年了，看来，你至今还是没有准备好。”
顾老太太从女佣手中接过餐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语调同样情绪莫辨。
“奶奶若是关心鸿字旁系的事情，大可放心，他们的驱逐令已经收回。”作为顾家一诺千金的年轻家主，他头一回变了卦。
其一是原本便只是借机施压而已，其二，顾老太太垂帘听政主张和睦，她定不会允许顾氏一族在她的晚年出现分崩离析的先例。
这一次对顾鸿海的手下留情，须得用十次的雷霆果断来立威。
“孙儿一年半载不曾踏足这里，难道，现在就连留下来陪老太太说说话也不愿意吗？”老太太慈祥地笑笑，起身朝门外缓缓挪动。
“奶奶言重了。”
“老太太并不是要干涉你的婚事，只是，如今咱们这偌大的顾家后继无人，奶奶看在眼里实在心里着急……”
“会有的。”
顾白垂眼，薄唇微动间吐出意味不明的三个字。
“会有？何时？”
顾老太太忽地将拐杖朝地上一杵，略带浑浊的老眼中精光暗闪，神色凌厉地一转身，却已只见一片衣角。
顾白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这样的话题像是触了他的逆鳞一般，连一句礼貌性的告辞也不曾留下。
“顾白，你是我顾家的家主！”老太太脑袋一懵，苍老又孱弱的身子接连着晃了晃，身旁的女佣急忙上前搀扶。
“老太太，您当心！”
“她，你是不能娶的……”
短促的一句话微微拔高了语调，顺着北风吹向了冷然远去的那道身影。
顾白眉心微顿，深邃的眸子泛起滔天寒凉。
——
顾南将梅钦送至校门，便将车停在了一旁。
“梅钦小姐，到了。”
顾梅钦见此礼貌性地朝顾南道了声谢，“南副手，多谢。”
“梅钦小姐！”下车之际，顾南忽然转头，吞吞吐吐了片刻才道：
“上次您找我问关于陈熙的事情……我一直很好奇，您是怎么会知道的？”
他将这件事报告给顾白时，也曾试探着问过：现在的顾梅钦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可为何自家主子却一点没有觉得奇怪的样子？
顾白连眼角也未变幻一下，只淡淡地扔了一句：
“总归是她。”
无论怎样，总归是她。
什么意思，顾梅钦总归是顾梅钦？
顾南苦恼得直挠头，不知其中意味几何。
“你们做部下的不能探听主子私事而已，我要知道点什么还不简单？”
掂了掂怀中的平板，梅钦似笑非笑地歪头打趣。
是了。
昨天在议会上，顾梅钦可是当众破掉了那一层蒙蔽了所有人的虚拟网关，这一手IT技术就算他也自认是拍马不及……
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