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真大,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铺天盖地而来。校部院石板甬道两旁的冬青上铺了厚厚的白雪,如碧绿色的水果蛋糕上堆积着乳白的奶油。高大的梧桐树上残留的枯叶,如千万个手掌,现在都戴上了白色的手套。也许用小孩子手上放着冰激凌比喻更贴切吧,你瞧,它们怕冷似的猛不丁一哆嗦,细小的雪沫便纷纷扬扬撒落下来,专往你的脖颈里钻。几个女孩子不怕冷,靠着冬青在拍照,有的还坐在雪地里,红色的羽绒服如火一样,要点燃这遍野的棉被。昨天还千差万别、五颜六色的校园,到处白茫茫一片,好比一张白纸,如同一个童话世界。为什么小孩子最喜欢下雪,也许这单调却纯洁美丽的风景更能激发他们单纯而丰富的想象力,更容易使他们随心随意涂抹。
吟诵着《梁父吟》中“仰面观太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诗句,我冒雪来到琴室。毕业前要过“三关”(普通话、粉笔字、弹琴),笨鸟先飞嘛!远远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是谁在这样的大雪天来练琴呢?这琴声如此悦耳动听,如仙乐一般。推开门一看,只见晓雨一个人在弹琴。她练得那么入神,竟没发现我站在她旁边好一会了。“你想吓死我啊”,她回头看见我,嗔怪道。她站起来让我坐下弹,并替我按住曲谱,防止滑落下来。我笨得要命,十个手指总不协调,左手干脆就是个摆设。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她咯咯笑个不停。我笑说自己功夫深,用的是“一指禅”。后来,她说我给你弹一首《无名小路》吧!“林中有两条小路都望不到头,我来到岔路口,伫立了好久。一个人没法同时踏上两条征途,我选择了这一条,却说不出理由……”她一边弹一边唱,嗓音甜美,富有磁性,我好似着了魔,浑身微微颤抖,感觉如梦似幻,如坠云雾,飘飘然若飞天外。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它不仅曲调优美,歌词也堪称经典。人一生要面临的岂止是两条小路啊!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有多少个岔路口在等待着我们去选择。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盲目地摸索前行,根本不知道通向成功和幸福的路径是在哪条岔路。冥冥中的上帝看到蚂蚁般的人类在人生的迷宫里乱撞一气,肯定会哑然失笑吧!
音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们即便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也都能欣赏对方的音乐。我对音乐知识可谓一窍不通,可我是多么喜欢音乐啊,无论是器乐演奏还是歌唱,都能令我或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或幽愁暗恨、忧伤百端。喜惧哀乐,变化倏忽,百感交集,莫可名状。“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想起韩愈《听颖师弹琴》里这段描写,我不禁眼眶发潮,几欲落泪。
我和她直到开饭时才离开琴室,一路谁也不说话,只听到厚厚的雪在我们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其实我心里翻江倒海有多少话要说啊!走到石板路尽头的台阶那儿,就要分开回各自的宿舍了。我忽然喊住她,让她借我几本好书读。她已登上台阶,便居高临下回头望着我,问我想看什么书。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已有些雾里看花、云中望月的朦胧感。她穿着一身猩红的风雪衣,头顶还有个尖尖的红帽子,帽子边缘是长长的灰白色兔毛。雪花不断落在她的眉毛和鼻尖上,就如一树报春的红梅,凌寒怒放。“快点说呀,冷死了!”她一声娇嗔方让我醒悟过来,责怪人的声音如此迷人,令人听了心里痒痒得无比妥帖受用。我不禁微微笑了,她也笑靥灿然。“随便什么书,只要是文学方面的,最好是名著。”我急忙答道。
回到宿舍里,晓雨美妙的歌声琴声依然萦绕在耳中。直到晚上我仍久久难以入睡,遂起床写诗记之。
听歌
小溪穿过山谷
听那淙淙欢快的歌
微风拂过竹林
听那簌簌轻柔的歌
夜莺飞过花丛
听那啾啾忧郁的歌
而这一刻
它们屏住了呼吸
听你放开那美妙的歌喉
你的歌飞呀飞
白云就醉成了彩霞
花朵就绽开了笑颜
歌声飞进我的心里
就如春雨洒在田间
那跳跃的音符
是一群可爱的精灵
个个手持亮晶晶的小锤
声声敲击我的心扉
徜徉你甜美歌声的天空
倾听你缤纷心灵的世界
宛如飞升虚无缥缈的仙境
又如置身波翻鸥鸣的大海
精灵不顾我的挽留
转眼消逝没了踪影
而那些小锤
却被遗失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