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莫语躺在床上,这是苗奶奶给他安排的地方。
房子的外形很奇怪,像一个大大的蘑菇一样,而房子的内部结构,也与李莫语之前在大月境内所见过的不同。
不过李莫语对事物从未有过分的好奇之心,所以他也没有在房间中乱逛,只是入夜后,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虽说是初春时节,但是南诏国之地却并不寒冷,反而十分温暖,李莫语虽然只盖了一个薄被,却仍然有些许燥热。
只是李莫语躺在床上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辗转反侧,想起了白天那个女子,“她好像跟师父很熟的样子,还说师父要娶她,可是师父为什么,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这些事呢?”
想到简缘道人,李莫语又想起了他临终时对自己的嘱托。
那时,奄奄一息的简缘道人,一边笑着看着李莫语,一边不停的咳着,缓缓的说着,“我道家讲究修身养性,做事要稳重,凡事少与人争辩。”
“但你要记住,你现在还年轻,要是过分老成,失了少年心性,反而不好。为师也知你平日做事,有些瞻前顾后…咳咳,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不能再教你什么了,未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啊!”
回想起师父临终时的话语,心中明明没有悲伤,可是不知怎么的,李莫语的眼角却还是有了那一丝湿润,“师父,我好想你啊!”蒙着头,李莫语小声的哭了出来,哭的没有声音。
日出东方,雄鸡啼叫。
李莫语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因为这一年跟在简缘道人身边,而简缘道人人到中年,睡不了多长,所以便喊李莫语和他一起早早的起床,练习一些吐纳之法或者打套太极拳。
说起这个太极拳,刚开始学的时候,让李莫语很是头疼,因为太极的招式虽然不太多,但却十分讲究,每一步的动作都要达到简缘道人的标准,使得手脚有些不协调的李莫语十分难受,以至于常常被简缘道人打趣。
不过经过简缘道人一年的教导,李莫语已经可以熟练地打完一套太极拳了,只是没有简缘道人那么规范。
“呼”,李莫语吐了一口气,打完了一套太极拳,停了下来,他望着不远处升起的炊烟,摸了下咕咕叫的肚子,向前面走了过去。
李莫语住的蘑菇房,在村庄的东北角落,而且这个村子,似乎全是这个蘑菇样式的房子,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肚子饿的咕咕叫,行囊里的粮食昨天又都吃完了。没有办法的李莫语,在某人的建议下,向村子中心走去,准备打探打探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好心人,会可怜可怜自己,邀请自己,去他的家里吃一顿美味的早饭。
只是这一路走来,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的场景,李莫语见了不少,但却没有一个人搭理站在路上的李莫语,偶有几个黄发垂髫的儿童路过,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到一边,玩起游戏去了。
在村里逛了半天,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的李莫语,找了片没人的稻田旁边,放声大喊道,“好饿啊,好饿啊”。
喊完之后,觉得更饿的李莫语耷拉着头,慢慢抬起脚,无力的像蘑菇屋走去,准备躺到床上,以觉充饥。
就在李莫语刚躺到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欣喜若狂的李莫语跑出房间,活动了下嘴角,整理整理了表情,佯装镇定的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是昨天那个似乎与简缘道人很熟悉的女人,她换了身衣服,手里提着一个竹筐,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李莫语。
女子一点没有生分,径直的走进了房间,把竹筐放到桌上,对着一旁的李莫语说道,“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这有包子和煮的糯米粥,你赶紧趁热吃吧。”
虽然李莫语很饿,可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突然给他东西吃,虽然他很想吃,但是他总得客套一下。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饿,您还是自己吃吧。”
只是话音刚落,李莫语的肚子就响起了“咕咕”的声音,看着满脸通红的李莫语,女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李莫语挠了挠头,低下了羞红的脸。
女子显然知道,要怎么对付李莫语这种心口不一的人,她一把李莫语拽到了桌子旁边,把他按在了板凳上面,动弹不得。
女子这番动作让李莫语很是吃惊,因为在服用过内丹之后,李莫语的各方面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成人。
在力气上,比之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现在,他竟然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下动弹不得,这不得不让李莫语心中一震,“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李莫语心中所想,女子自然不知。
她一手按着李莫语,一手从竹筐中拿出食物,轻声讲道,“你不需要和我这么生分,我和你师父是老熟人。”
看了看桌上摆放的的食物,女子对李莫语问道,“嗯,你是想自己吃呢,还是让我喂你呢?”女子笑了笑,只是这和善的笑容,却让李莫语的背后冒出阵阵冷汗。
“我……我自己吃,不麻烦您了。”李莫语连忙回答道,女子听到李莫语的回答后,似乎有那么一丝失望,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坐到旁边的板凳上,用手托着下额,静静的看着李莫语。
原本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李莫语,在女子的注视下却变得慢条斯里,好似深宅大院里的大家闺秀一般。
“吧唧吧唧”,一个人吃着东西,一旁还坐着一个不相识的人看着他,这让本就薄脸皮的李莫语十分不自在,也让李莫语感觉到屋子里气氛越来越尴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女子突然开口讲话了,虽然不知道她的这番话是对李莫语讲的,还是她在自言自语,但李莫语长出一口气,“憋死我了”。
……
很多年前,一个妙龄少女在山中采摘草药,就在她满载而归,准备回家的时候,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条赤色蟒蛇,少女好像有些害怕往后退了退,这时,突然从她的前方传来了声音,“姑娘莫怕。”
少女一手提着药筐,静静的站在树旁,看着这个由远到近的道士,他满脸的胡茬,身着一件灰色破烂道袍,旁边还跟着一个少女不认识的长耳朵动物。
道人几步跑到少女面前,拿着一把破烂铁剑,指着那条赤色蟒蛇,“孽畜,休要伤人。”
只是道人面前这条的蟒蛇,好像很看不起他的样子,吐了吐猩红的舌头,掉头向山中而去。
道人挠了挠头,回身对女子尴尬一笑。
少女对道人的笑容,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径直的向前走去。
“姑娘、姑娘,”遭到少女冷漠以待的道人,死皮赖脸的追了上来,跟在一旁,“那个,这附近有没有村庄啊?”
少女没有回答,道人也没有在意,自说自话,“姑娘你是出来采药的,肯定不会离家太远。而且你采了这么多草药,还都是不同种类,所以肯定不是自己用,那这前面一定有村子的,对吧!”
自我推理了一番后,道人显然很是兴奋,一把抱起旁边的长耳朵动物,“念儒啊,我们有东西吃,有地方可以住了,终于不要再挖坑睡了!”
这个名叫念儒的动物,听到道人的话,似乎也是很兴奋,在他的怀里,连连喊叫了几声。
“你怀里抱的这个是什么东西啊?”一直沉默的少女,目视前方,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话,道人听到少女的话,转过头笑了笑,“念儒可不是什么东西,它是我的兄弟。”
“好吧!那它是狗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少女原本一直很冷漠的脸,变得更加冷漠了,显然她认为身旁的道人是在糊弄她,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哪个人,会不知道自已养的宠物是什么呢?
只是这个说实话,却不被信的道人,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兄弟念儒到底是什么?是狗呢?还是什么异兽呢?不管念儒是什么,它都是自己的兄弟,“对吧,念儒!”道人摸了下念儒的耳朵,很是开心。
道人跟着少女,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原本似乎有些疲乏的他,看见前方升起的袅袅炊烟,顿时出现了满脸的喜悦,“姑娘,走快点啊!”道人小跑了几步,对着身后的少女说道。
只是少女并没有理睬他,依然自顾自的走着,道人看着少女慢悠悠的步伐,想了半天,发现无计可施,最后只得跟在少女身后,垂头丧气。
又走了半刻钟,垂头丧气的道人这时终于看见了村庄,不知怎的,他停下脚步嚎叫了一声,然后跑到,用关怀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的少女身边,傻傻的笑了起来。
走进了村庄,道人左看看,右瞅瞅,还跟站在道路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仿佛自己是在外游学多年,回来看望父老乡亲一样。
一个中年模样的妇女正在跟人聊天,突然看见跟在少女身后的道人,便指着道人问道,“似缘,这是?”
道人看少女并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夫人,您好。我是游历天下的道士,路过宝地,想在此借宿几宿,还望您同意。”
妇人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似缘,你带他去那间没人住的房子吧!”
听了妇女的话,虽然少女满脸的不情愿,但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迈开了步子。
“姑娘,你的名字叫似缘,我的名字叫庄元,这么一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谁跟你有缘!”
一路上沉默的少女,好不容易再次开口对庄元说了话,只是少女开口的这句话,却让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
挠了挠头,庄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为了避免再惹这位似缘姑娘生气,他只得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跟在她的身后。
就在这样的尴尬的气氛中,庄元跟着少女走到一个像蘑菇一样的房子,少女停下脚步,看了这个房子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返身回去了,丝毫没有理会后面不停喊叫她的庄元。
“这个房子没有锁?”庄元走到大门前,看了一眼大门,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
摇了摇头,庄元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他原本以为这间没人住的房子,不会有人打扫,所以应该会很乱。
只是当他把房间上下转了一圈后,他发现这个房子里虽然没有多少物品,但却十分干净,“难道经常有人来打扫?”庄元放下行囊,看着四周想道。
正当庄元在收拾床铺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那个同意他借宿的夫人。
“道长,我是来邀请你去我家吃饭的。”
“啊?哦!不用,不用。夫人,你们什么时候吃好饭,我到时去拿点剩饭吃就好了。”庄元连连摆手道。
“这怎么能行呢?来者是客,哪里有让客人吃剩饭的道理呢?”妇人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庄元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妇人打断了,“哪有什么可是,你要是不去,我们就不让你在这借宿了。”
听到这,庄元立马慌乱起来,“夫人,您这!唉,我去还不行吗?”庄元关上门,静静跟在妇人身旁。
“不知道道长在哪座山上修行啊?”妇人突然的问题,让庄元很是尴尬,“那个,我是自学成才。”庄元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
妇人听到这,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庄元的年龄、籍贯这些,在得知庄元父母已经去世后,妇人便没有接着问问题了,而是向庄元仔细介绍了这个名叫新凉的村子。
只是让庄元很是疑惑的是,明明是一个村子的,为什么人家的房子是像蘑菇一样,而眼前的夫人,却是住着典型的大月北方式建筑。
饭桌上,三人闲聊的时候,庄元提出了这个疑问。原来,这位姓柳的夫人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然后被此地一家姓温的人家收留了下来,后来温家父母病故,只留下了一个叫似缘的姑娘。
庄元“哦”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个叫温似缘的姑娘,柳叶眉,樱桃嘴,长的挺好看的。
吃完饭,庄元本想帮着收拾下碗筷,只是被柳夫人拒绝了,说哪里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于是,庄元只得乘着月光,摸着许久没吃饱的肚皮,拎着些许没吃完的饭菜,准备回去睡觉了。
走在路上,哼着小曲的庄元,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个哈欠,“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
正在屋中收拾碗筷的妇人,许是闲着无事,突然说起了庄元。
“似缘,你觉得这个道士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像个傻子一样”,温似缘头都没抬,冷冷的回道。
“读书人都这样,许是念书多了,堵住了脑子,所以不懂怎么说话,不过我觉得他还是不错的,个子挺高,看着也挺强壮,就是有点邋遢,一点不像个道士,反而像个乞丐,不过收拾一下的话,说不定就会有小姑娘看上他了。”柳夫人笑嘻嘻的说着。
听到这,温似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柳姨,你在说什么啊?”
柳夫人望着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我老了,也该替你找个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