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啊!恭喜、恭喜啊!”
李家庄,李大牛门口,几十个乡亲父老围着李大牛,向他祝贺。因为他们家的李莫语,不久前通过县试,成为了一个童生。
虽然这些围着李大牛的乡亲父老们,并不懂这个童生还有一关府试,更不知道童生之上的生员,还分廪膳生员、增广生员,但他们知道,李莫语考上了童生,而且以后他说不定会成为秀才,甚至状元!
“莫语啊!吃这块鸡腿,还有这个鸭腿。”李家饭桌上,李莫语面前的碗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肉,全是李莫语的爹,李大牛夹的。
每当李莫语吃完碗里的一块肉,李大牛就拿起筷子,立马给他又夹两块过去,这样下来,饭桌上的好肉,基本上都在李莫语碗里。
一旁的李莫风,看着李莫语碗从没减少过的肉,把只有大白米饭的碗,扒的震天响。
只是,虽然李莫风扒碗的声音很响,但是李大牛却装作什么没听见,一心一意的看着李莫语,随时准备给他再夹一块肉。
已经吃够肉的李莫语,趁着父亲不注意,赶忙端起碗,跑到了院子里面,找了个地方蹲下来,安心的吃着碗里的饭和肉。
另一边,没法再给李莫语夹肉的李大牛,看着宝贝女儿在使劲的扒着只有米饭的碗,好像良心发现一样,连忙夹了几块肉,放到她的碗里。
本想不为五块肉折腰的李莫风,低头看了看碗里面的细嫩清脆、鲜红油亮,然后又抬头看见了父亲一脸诌媚的笑容,清了清嗓子道:“这么好的肉,不吃就太浪费了。要不是怕浪费,我才不吃呢!”话音刚落,她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再大的事,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消逝。
就这样,李莫语通过童生试的事情慢慢的过去了,李家庄又恢复了原来的祥和与平静。
因为大月王朝规定科举每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举行,而今年是丑年,所以两年后,李莫语才能参加乡试,而为了让李莫语在乡试取得好成绩,李大牛便托人找了关系,把李莫语送到庐州府官办的府学去学习。
庐州府学,府学旁立着名宦、乡贤、忠孝等祠。走近府学,便能府学大门上,写有育英两字,育英门后有一殿是为大成殿,有大堂三间,大殿中间为孔子像,像上有万世师表四字。
大成殿东北是为魁星阁,殿后有崇圣祠,魁星阁后为敬一亭,敬一亭后又有尊经阁,尊经阁之西为教授署,至于训导署,则在崇圣以西,教导署后为学生宿舍和东西斋舍共六座,分别称为居恭、事敬、无争、时省、日新、不语、食脍。
因为庐州府学,亦是庐州当地的孔庙,所以李莫语等三百名童生入学之时,便是在大成殿内,先对着至圣孔子像行祭拜礼,然后对孔子像下的老师们行跪拜礼。
童生们一一行跪拜礼后,老师们对童生们回拜答礼,然后学生向先生赠送六礼束脩。所谓六礼束脩,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表达弟子心意。
老师们轻轻点了点头,将童生带来的拜师礼一一收下,表示同意学生跟随自己学习。这样一来,童生的束脩礼便算完整结束,这也就代表着,他们和老师们正式建立了师生关系。
八月暑退,府学开学。
进行完束脩礼的李莫语,身着府学发放的圆领大袖的青色襕衫盘坐在课桌前,他的襕衫下摆处有一横襕,腰间有些许褶裥,因为李家并不富裕,所以李莫语身上并未挂玉,而他的同舍之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腰白玉之环,和他站在一起,实在是鲜明的对比。
像李莫语这样的童生,上课一般都在教授署里面上,教授署内共有十个房间,每次上课时房间有童生三十人、夫子一人。
教李莫语的老师姓王,名诚明,取《中庸》里“诚则明矣,明则诚矣”之意,李莫语听别人说,这个王诚明老师,以前好像是国子监的官员,但是不知怎么的,就自愿来这里授课。
虽然李莫语以前没有见过国子监的人,但他总觉得,像国子监那样高级的地方出来的人,应该会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但接触到王诚明后,李莫语却没有体会到,那种他想象中的感觉。虽说“弟子事师,敬同於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不过在李莫语看来,王诚明教书却是真的像父亲一般对待着学生,嘘寒问暖,耐性细致,给人以十分亲切的感觉。
只是,一刻钟之前还将王诚明看作父亲的李莫语,现在却突然后悔了起来,因为“父亲”又提问他了。
“李莫语,你来说下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后面是什么?”王诚明踱步到李莫语面前,双手背到身后,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
听到提问后的李莫语,赶忙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王诚明听后赞许的点了点头,示意李莫语坐下,然后便走到另一边,继续讲解了。
“李莫语你挺厉害啊!这个王夫子从入学到现在,连续提问你三天了,你居然每次都能回答上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下课后走到李莫语面前,一脸崇拜。
“还好吧!夫子提问的问题不算太难,只要你认真预习功课基本上就都会了。”李莫语指了指面前的《中庸》。
少年听后挑了挑眉,“预习?对我来说,预习是不可能的预习的,以后都不可能预习的。”
听到少年的话,李莫语一脸无奈道:“……你怎么跟大墨鱼一样”
“大魔芋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少年听到好像食物的名字,两眼放光的凑到李莫语脸前。
李莫语赶紧将脸扭到一边,然后转移话题,“没什么,那个……我们今天去哪吃啊?”
“还能去哪,不就是不语斋、食脍斋这两个地方。”少年听到李莫语询问吃饭的去处,立刻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
平心而论,不语斋、食脍斋的饭菜,作为府学内的饭菜是足够档次的。特别是花菇田鸡、蟹粉狮子头这两个菜,更是让庐州府最有名的鼎丰祥主厨,特意来府学内做的。
虽然李莫语是来到庐州后,第一次听说这两个菜,对它们不是熟悉,但是架不住这两个菜好吃啊!
李莫语只吃了一次后就忘不掉了,所以这几天基本上都只点这两个菜吃。
李莫语是从乡村里走出来的,他是刚刚吃到花菇田鸡、蟹粉狮子头这两个菜,但是他旁边的少年可不是这样的,这位鼎丰祥的二少爷徐丰可是在家吃腻了这两道菜,便趁着正好通过童生试,住在府学内想体验下一般学子的食与寝。
“徐丰,你怎么不吃饭啊。”李莫语看见徐丰坐在一旁发呆。徐丰摇了摇头,“饭斋的饭我吃不下去,牛叔叔炒的菜好吃是好吃,但是我从小就吃,早就吃腻了。当初我说不让牛叔叔来,我爹非要让他来,说什么有家的感觉。可是他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要从家里出来。”徐丰摸着身上穿着不怎么舒服的衣服吐槽了一番。
李莫语一边听着一旁的徐丰在那抱怨个不停,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饭,对徐丰投来的眼光视而不见。看着李莫语吃的津津有味,原本不想吃东西的徐丰不知怎的也饿了。
本想忍住不吃的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便赶紧跑到牛师傅那里要了点饭。
端着明显比别人多的饭菜,徐丰回到了位子上,他瞥了一眼,看到李莫语原本快空了的碗竟然又变满了,吃惊的问道:“你又加了一碗饭?”
嘴里塞满了饭的李莫语点了点。不知道该讲些什么的徐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碗自言自语道:“五碗?真是厉害。”
吃完饭,学子们三三两两成群,回到宿舍,准备一会的午憩。对于这些学了一上午的学子们,在中午有个午憩的时间是多么的舒服,正如诗中写道,“炎氛若煅汗如奔,日午枕书眠扩烦;几刻梦游仙境里,北窗睡觉爽心魂”,听上去可是十分的不错。
只是对于李莫语而言,这个午憩的时间实在令他头疼,因为他从小到大中午都睡不着。
“你怎么会睡不着的呢?这个问题我都疑惑了好几年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想睡觉啊!”
“你说你看书都睡不着,你是够奇怪的了。想当初我在学校只要见到字、看到老师什么的我就困。”
“所以你学习才会差的”“你管我,要是我成绩好,说不定就没有你了。”
“我还要谢谢你了?”
“那倒是不需要,只要你好好学习,让我从这身体出去,就算报答我了”“我自然会用功学习的,只不过那是为了我父母,顺便会跟你有一点关系”
“哎!只要跟我有关系就够了,我不在乎多少。话说回来,我才是你实际的父母啊!怎么样,叫声爹?”“叫你个鬼,你赶紧走,我要学习了。”
“不叫就不叫,我还不想认你这个儿子呢!省的坏了我的清白名声。”
睡不着觉的李莫语,只能起身预习文章,在他看完一篇文章后,下午的课也就快开始了。李莫语洗了把脸,整理了下衣衫,向教授署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