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丽仍然没有从遇见塞奇的余惊里缓过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进家中。
她正好走到争吵的父母中间时,猛然惊醒过来。她简直不敢相信。此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见他们像这样争吵过,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愧疚,想知道那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她不禁震惊地感到他们所有人的生命中正开始发生糟糕的事情,一些不会消失的事情,而且那事情看起来日复一日正变得严重。她不禁感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错。
“你的想法已经走得太远了,”迦勒在关着的门后朝凯特琳尖叫,“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凯特琳吼回去,“你向来和我在一起,站在我这边。现在,看起来,你在拒绝接受现实。”
“拒绝接受现实?”他喊回来。
斯嘉丽再也受不了了。仿佛她过得还不够糟一样,还要听到这些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她只想他们不要再吵了。她只想他们的生活回到正常。
她走近几步,打开餐室的门,希望她的出现可以阻止他们。
他们都在中间停下来,同时转身盯着她,仿佛被车灯照亮的小鹿一样。
“你去哪里了?”她爸爸凶巴巴地说。
斯嘉丽吃了一惊:他以前从来没有吼过她,而且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语气。他脸上仍然带着愤怒,她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你什么意思?”她自卫地说,“我只是出去了,和露丝。”
“出去一个小时?”
“你在说什么?”她奇怪地说,“我不过出去了几分钟。”
“不,不是的。我之前上楼检查过你的房间,然后看见你出去了,那是一个小时前。你去哪儿了?”他坚持问,绕过桌子朝她走来,“别想对我撒谎。”
斯嘉丽感到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不仅她妈妈疯了,他也是。她感到她的世界崩塌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凶巴巴地喊回去,声音也提高了。但是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某种程度地丧失了时间意识,是不是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她又去了哪里却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她感到心在怦怦跳,她开始感到些许害怕,“我没有撒谎。而且我不认同你指责我撒谎。”
“你知不知道我们担心你担心得要死?我都又快要叫警察了。”
“我很抱歉!”她吼回去,“我什么都没做!”
她为她爸爸的愤怒感到内心发抖,而且无法再多忍受一刻了。她转身,冲出餐室,一边泪如泉涌,跑上楼梯。
她已经受够了她爸妈,就是够了。现在,甚至连她爸爸都不理解她了。而在她的生命中,他一直都是,在她这边,无论什么事情。
“斯嘉丽,回来!”他叫道。
“不!”她喊回去,流着泪。
她可以听到她爸爸的脚步声,跟着她上楼梯,然后她跑得更快。她匆匆穿过走廊,来到房间,然后重重摔上身后的门。
不一会,他的拳头击打在门上。
“斯嘉丽,开门。我很抱歉,我想谈谈。拜托,我很抱歉。”
但是斯嘉丽关掉灯,跳上床,蜷缩起来。她坐在那里,哭着,哭着。
“走开!”她喊道。
终于,感觉仿佛过了永远,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了。
现在睡觉还太早,斯嘉丽感到麻木得不想做任何事情。很长时间后,她伸出手,拿起手机。手机里是疯狂的提醒——她的脸书上涌满了新的留言和消息。这只让她感到更加糟糕。她关掉了手机。
很长一段时间,她躺在那里,侧着身子,望着窗外的树木,凝视着不同的色彩,在一天中最后的光里闪闪发光。她凝视着几片叶子在眼前飘离树枝,盘旋着落往地面。
她感到不胜悲伤。布雷克不想和她在一起了;薇薇安使得整个学校与她为敌;她自己的朋友不理解她;她父母不信任她;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生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错过了与塞奇交谈的机会。所有的事情都如此糟糕。她忍不住不去想她和布雷克在一起的那个时刻,在河边的时刻。她忍不住想自己正在发生着什么。说真的,她是谁?
她伸出手,抓起日记本和她最喜欢的一支笔,往后靠,开始写起来:
我无法再理解我的生活。它太失真。我刚刚遇见了此生以来最让人惊喜的男孩——塞奇。我不想承认,因为玛利亚喜欢他,但是我忍不住不想他。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好想认识他。我们几乎什么都没说,但是我却感觉与他如此紧密相连,甚至更甚于和布雷克。
但是他这么快就离开了,而我愚蠢地拒绝了他。我希望我没有拒绝。我有那么多问题迫不及待想问他,比如,他是谁,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在我家房前。他说他只是路过,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并不相信。我觉得他是在找我。
我已经认不出我的父母了。每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在如此迅速地变化着。我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仿佛我曾经了解的、如此熟悉的、如此安全的世界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世界。而且我感觉明天,一切只会又改变了。
我害怕明天。所有人会不会都讨厌我?布雷克会不会不理我?我会见到塞奇吗?
我甚至无法想象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
斯嘉丽睁开眼睛,被一阵门铃声叫醒。她望向外面,震惊地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很晚了,阳光倾泻进卧室。她发现自己正和衣睡着,躺在被子上面。她抓过闹钟,上面是:八点三十。她内心一阵惊恐——上学要迟到了。
门铃又响起,斯嘉丽跳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她知道她爸妈已经离开上班了。所以她不得不去应门。谁会在这么一大早按门铃?
她想不理会,想赶快准备去学校,但是它又响了。
露丝不停地吠叫着,最终,斯嘉丽放她出去,跟着她走下楼梯,穿过起居室,朝门走去。
露丝站在门前,疯了一样狂叫。
“露丝!”
终于,随着斯嘉丽朝门走去,露丝安静下来。她慢慢拉开门。
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站在那里,正盯着她的,是塞奇。他双手拿着一支长长的黑色玫瑰。
“我很抱歉,就这样过来了。”他说,“但是我知道你在家。”
“你怎么知道?”她问,完全糊涂了。
他只是盯着她。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呃……”斯嘉丽开始踌躇。
一方面,她无比想请他进来,但是另一方面,她感到害怕。他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带给她一支黑色玫瑰?
但是随后,她又不能就这样送他离开。
“当然,”她说,“请进。”
塞奇大大微笑起来,一边跨出一大步跨过门槛。
当他这么做时,她惊讶地看见,他突然陷进了地板中。他越陷越深,仿佛陷进流沙中,他伸出一只手,尖叫着喊她。
“斯嘉丽!”他尖叫着,“救我!”
斯嘉丽弯下身,抓住他的手,努力想把他拉上来。但是她突然也掉进洞里,脸朝下陷进去。她一边用尽全力大叫,一边飞速地朝着地心飞去。
斯嘉丽尖叫着醒来。她环视房间,心怦怦直跳。一天中的第一缕光线穿过窗户,她看了看钟:六点十五分。
她穿着衣服睡着了。当她意识到这一切只是一个梦时,重重地吸了口气。
她的心怦怦跳着,这感觉太过真实。
她起床,朝浴室走去,并好几次用冰冷的水淋脸,努力想清醒。然而,当她盯着镜子看自己时,她的恐惧更深了:她的映像。这很不一样,她在那里,但是她的映像是半透明的,仿佛她是一个幽灵,仿佛她正在消失。开始,她以为是光线捣的鬼。但是她打开灯,仍然一样。
她吓坏了,感到想哭。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需要什么让她回到现实,需要和谁谈谈,需要谁来告诉她一切没事,告诉她没有疯掉,告诉她她没有改变,告诉她她还是那个一样的斯嘉丽。
出于某种原因,斯嘉丽想起她妈妈的建议,想起神父。现在,她感到她真的需要他,也许他可以让她感觉好些。
她走出去来到走廊,当她这么做的时候,看见她妈妈沿着走廊走过,正穿外套准备上班。
“妈妈?”她问。
凯特琳停下来,转身,看起来很惊讶。
“哦,亲爱的,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她说,“你还好吗?”
斯嘉丽点头,担心自己会哭,然后走过走廊,拥抱了她妈妈。
她妈妈也拥抱了她,紧紧地抱着,轻拍着她。在她怀里感觉如此美好。
“我想你,亲爱的,”她妈妈说,“我也非常爱你。”
“我也爱你。”斯嘉丽靠在她肩膀上说,开始流下眼泪。
“出什么事了?”她妈妈问,一边推开她。
斯嘉丽擦掉眼角的一滴泪水。
“你还记得那天你的提议吗?去见神父?”
她朝她点头。
“我想去。我们可以一起去吗?今天放学后?”
她妈妈舒心地微笑起来,看起来很欣慰。
“当然可以,亲爱的。”
她又拥抱了斯嘉丽:“我爱你,永远不要忘记这点。”
“我也爱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