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丽很早到了学校,这是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走廊里还没有挤满人,当她走向她的储物柜的时候,整个楼都是空荡荡的。她习惯晚来,直到所有地方都挤满了人,但是今天,做了一个噩梦后,她感到坐在家里等着焦躁不安。她同时查看了脸书和推特,并看见因为薇薇安和她朋友们发的关于她的帖子而引发的数量出奇的活跃度,并且她非常担心整个学校可能会有什么反应,她感到早点过来也许可以一定程度避开什么。至少,早点到这里,她感到有点回到现实,有点准备。
然而,当然她知道那样也许毫无用处。不一会,走廊将会挤满无数的孩子,然后他们会聚成小圈子,数目上超过她的,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也许,还会包括布雷克。她很怀疑他会怎样对别人说起他们的约会。他告诉了他们所有事情吗?他告诉他们她是某种怪人了吗?
想到这里她感到难受,她今天早晨没有吃早饭。她将不得不面对这音乐,并怀疑有多少人跟了帖子,以及他们都是怎么想她的。一部分的她想要蜷缩起来,死掉,想要逃跑,离开这座镇子,永远不要回来。
但是她知道这里没有一样可以选择,所以,她认为,最好就勇敢面对,并让一切都过去。
当她打开储物柜,整理今天上课要用的书时,意识到自己落下了多少家庭作业。这同样,非常不像她。过去的两天如此疯狂,所有事情都和曾经的那么不一样。更糟糕的是,当她斜视着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发现自己的头从来没有那样剧烈地疼起来。走廊异常明亮,她发现自己用手挡住眼睛,再次想她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她是仍然还病着还是怎么了?
她瞥到自己的旧太阳镜躺在那里,在她储物柜的顶端,然后感觉想要抓起它并在室内戴着,度过这一整天。但是她知道那样只会引来更多负面的注意力。
仿佛一阵潮汐,孩子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挤满了走廊。她瞥了一眼手机,意识到第一节课几分钟后就要开始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关上储物柜。
她注意到手机里没有未读信息,然后思绪又转到布雷克身上,转到昨天,转到她跑开的时候。她再一次想知道他会怎么告诉别人。他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有害的事情?说他甩了她?还是那只是薇薇安编造的?他真正是怎么想她的?还有为什么她的短信他一条都不回?
当然,她假定,他的沉默就是一种回答,即他是害怕的,并且对她没有兴趣了。但是她希望,至少,他会回复她。然后她又查看了一下手机,只是以防万一——即便仅仅只是说他对她失去兴趣了。她讨厌没有回复。
仿佛所有这一切还不够一样,她还不能停止想念塞奇。他们在她家门前的见面,如此神秘。她为自己从他面前离开感到抱歉,并希望自己能多些时间和他说话,问他更多问题。她的梦让她害怕,然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想着他,甚至比想着布雷克还多。
她感到如此困惑:关于布雷克,她仿佛是有意识想起他的;关于塞奇,仿佛她是情不自禁想到——不管想不想都会想起他,而她无法理解自己对于他的更强烈的感情。更奇怪的是,虽然她认识布雷克好几年了,她却感到离塞奇更近。而最让她困惑的是这根本说不通。她讨厌互不熟悉——尤其是涉及爱情的时候。
“哦,天哪,斯嘉丽?”一个声音传来。
当她关上储物柜,看见玛利亚站在那里,像看着一个声名扫地的名人一样看着她。
“你从来没有早到过!我昨天晚上起码发了一百万条短信给你!发生什么了?你去哪儿了?你还好吗?”
斯嘉丽感到一阵愧疚,她太受打击而没有回复她所有的短信。同时,以她对塞奇的感情,她又在玛利亚面前感到紧张。毕竟,玛利亚清楚声明了她迷上了塞奇。如果她发现前天晚上她和他说话了——尤其是在她自己家门前——她害怕玛利亚会抓狂。玛利亚在男孩子问题上是如此充满占有欲和领域意识。她向来认为不管她的双眼盯着谁那人就是她的——不管那个人知道她的存在与否。而如果有谁只是远远地挡了她的路,那人转眼就会成为她的敌人。她真的就是那样爱憎分明——而且她永远不会原谅也不会忘记。她就是那样一种人——要么是最好的朋友,要么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抱歉。”斯嘉丽回答说,“我很早就睡了,我感到不舒服。而且我完全应付不了脸书上的事情。”
“哦,天啊。我讨厌她。”玛利亚说,”薇薇安,真是毒蛇。她以为她是谁?我在她留言墙上留言,也在她朋友留言墙上留言了。我在所有她们抨击你的帖子下留言了。”
斯嘉丽感到对玛利亚如此感激——这让她对和塞奇说话更加感到愧疚。她真希望可以直接告诉她,直接跟她解释自己和塞奇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自己都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且她害怕即使她只是提到它,玛利亚都会抓狂。
“你是最好的。”斯嘉丽一边说,一边感激地用一只手抱着她。
她们两个肩并肩,走下走廊。当她们朝在学校另一头的共同的第一堂课走去时,走廊里迅速挤满了人,吵声越来越大。
“我想说,她的厚脸皮是,”玛利亚说,“第一,抢走你的男朋友;然后到处发那样的留言。她只是感到受威胁,感到嫉妒。她只是知道你是那个更好的女孩。”
斯嘉丽感到好一点了,但是想到失去布雷克仍然感到一阵悲伤,尤其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她所有想要的是给布雷克一个解释,告诉他,无论在河边时发生了什么,那不是她。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能对他说什么?她猜她已经在短信里说得够好了,而他甚至连回复都没有。
“嘿,姑娘们。”一个声音传来。
朝她们旁边走过来的是贾思明和贝卡。斯嘉丽感到人们正朝她看过来,她开始对所有这些注意力感到抓狂。
“嘿。”斯嘉丽说着,她们一边走到一起,以小圈子沿着走廊走着。“那么,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让我们不明就里?”贾思明问,“你和布雷克发生什么了?”
斯嘉丽可以感到身上的目光,并感到窘迫。当她们走着的时候,她可以看到所有孩子投来的目光。她想认为她只是有些想得太多了——但是她知道她不是。确实有一大把人正在看着她,瞟眼看过来,仿佛她是某种怪物。她再次想知道有多少孩子上了线,并读了那所有的帖子,以及他们都相信了什么。她是不是要变成那个被布雷克甩掉的出名的女孩子?那个把布雷克输给了薇薇安的人?想到这些她快要炸了。
“是真的吗?”贝卡问,“他真的甩了你吗?”
“如果他真的,”贾思明说,“就告诉我,我们会爆了他的脸书留言墙。”
“谢谢,姑娘们。”斯嘉丽说。她想着要怎么最好地回答,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那么?”玛利亚打探地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们?”
斯嘉丽耸耸肩。
“我不确定要说什么,真的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沿着河走,然后,那个……”她停顿了,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布雷克吻了我。”
“然后?”贾思明打探地说,“你这是要杀死我们!”
斯嘉丽耸耸肩。
“就这样。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说,我喜欢他,我的确还喜欢他。但是……我离开了。我是说,我开始感到很不舒服,所以我不得不离开,有点唐突的那种。”
“不舒服是什么意思?”贝卡问。
“就是我的胃开始痛得要死。”她撒谎说,不知道还能说别的什么,“而且我还头疼得很。”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她想,“我想我只是之前的病还没有好。所以我冲着跑开了那里。时机不是很恰当,我想。”
“那么,布雷克有没有想过把你追回来?还是像个木头人?”贾思明问。
斯嘉丽耸耸肩。
“那不是他的错。我真的没有给他时间追我,我猜。我就那样离开了。对此我感到很抱歉。我想向他解释。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我短信。”
“真是木头人。”玛利亚说。
“真是失败者。”贾思明补充说,“说真的,你生病了——那又怎么样,他没有回你短信?他出什么问题了?所以你生病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说,他都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
“总的来说,”玛利亚插话说,“然后,那什么,他重新跑回薇薇安那里,然后就甩了你跟了她?仅仅因为你生病了?他出什么问题了?他完全不配得到你。这样最好了。”
斯嘉丽真的感激这些支持的声音,这让她感觉好些。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猜想她才是批自己最狠的那个人。她越想,越意识到她们是有道理的。也许布雷克应该更加设身处地;也许他应该跟上,问问她感觉怎么样;也许他不应该这么快就转向薇薇安。
但是他真的那样做了吗?还是那是薇薇安编造的?
“谢谢,姑娘们。”她说,“我真的很感激。虽然坦白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到薇薇安那里了,还是那只是她编造的。”
“所以我猜那说明你不会和他一起去舞会了?”玛利亚问,“所以你要和谁一起去?我是说,你有没有不想去?”她问,音量提高了,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斯嘉丽耸耸肩。那场愚蠢的舞会——到来的时间不能再糟糕了。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怀疑布雷克会不会带我去,”她说,“至于一个人去……”
有一会,斯嘉丽情不自禁想到了塞奇。她意识到自己多么想和他一起去。她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的容貌就这样闯进她脑海。
同时,她想到了玛利亚,想到了她会怎么想——想到和塞奇一起去感到像是一种背叛。她急忙努力将这想法赶出脑海。
“如果我不去。我不去,”她终于说,“也没关系。也许明年。”
“今晚杰克·威尔逊家有一场很大的预热派对,他爸妈都不在家。我们都会过去,你一定要去。也许你会在那里找到一个约你的人。”
斯嘉丽大喘一口气,溜出去并找一个合适的约伴是她今晚最不想做的事情。
“好吧,不管怎么样,不要难过。”玛利亚说,“我也一样还没有约伴。”
“布莱恩怎么样?”贾思明问她。
“我们结束了,记得吗?”她说。
“但是他没有约任何别的人。”
玛利亚耸耸肩:“他没有邀请我。不管怎么样,我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去,塞奇才是那个我真正想一起去的人,那个新来的男孩。”
斯嘉丽咽了一口气。
“那么你为什么不邀请他?”贝卡问。
“是啊,你一直都在说他,但是你什么都没做。”贾思明说,“别做缩头乌龟了。”
“我不是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缩头乌龟!”她们打趣她。
玛利亚的脸变成酱紫色,斯嘉丽可以看出来她有多抓狂。
“我不是缩头乌龟。事实上,我下节课和他同一堂课。那时我会问他。”
“不,你不会的。”贝卡说。
“你永远不会那样做。”贾思明说。
“看吧。”玛利亚说。
“但是那样看起来是不是有些尴尬?”贝卡说,“你邀请他?”
玛利亚耸耸肩:“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我还能指望怎么做?他是新来的,如果我不邀请他,别人也会。而且如果他对我不感兴趣,我现在就可以知道了,不是吗?”
“我仍然觉得你只是说说。”贾思明说。
玛利亚瞪着她:“一个小时后见,看看谁只是说说而已。”
斯嘉丽很高兴话题从她自己身上转移开。她开始感到充满希望,也许所有负面的注意力事实上很快会转移开去,而且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糟糕。毕竟,孩子们转向新的话题和小道消息的速度真的非常快。但是她想到下一节课,是和塞奇,和玛利亚,心就一沉。
当她们转过一个弯,斯嘉丽的心更加一沉:那里,结伴沿着墙走过来的是薇薇安和她的朋友们。她们用肘捅了捅彼此,然后看着她的方向,咯咯笑着窃窃私语。
薇薇安转身,带着胜利的微笑直直瞪着她。她已经可以看到她完美的脸上邪恶的神色,那为在网上欺凌她而生的小小的无辜样。有一会,斯嘉丽无比抓狂,感到想攻击她。她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怒冲涌上来,刺痛着,从她脚趾头直达指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像是一股热浪。她的身体感觉更强壮,更加暴力,而且更难控制自己。她想要赶快离开这里,在一切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
“那那那。”薇薇安一边大声说,她们一边走过。空气里的紧张气氛浓厚极了,仿佛可以用刀切到。
“看看这是谁,不是布雷克甩掉的吗?”
“那真是实话实说,特别是来自一个布雷克拒绝了的人。”贾思明凶巴巴地回敬她。
“你是多么害怕当着她的面说,所以你不得不在网上留那些言。”玛利亚接着说。
薇薇安的脸立马拉下来,她朋友们也一样。斯嘉丽感到为难,她只是希望这一切都过去。她感激朋友们的仗义,但是她不想让这酿成一场完全的战争。
“而这是一个甚至没舞伴参加舞会的女孩说的话。”薇薇安回呛说,她现在把目标对准玛利亚,“失败者。”她说。
“我宁愿没有约伴也不要别人剩下的。”玛利亚回敬道。
“拜托,玛利亚。”斯嘉丽小声说,“我们就往前走吧。”
有一会,这两群女孩看起来就要冲向彼此了,而这会导致一场全面的打架。尽管斯嘉丽感到愤怒涌满全身,但她真的不想生更多的对抗。
她轻轻捅了捅朋友们,然后她这边的人慢慢继续往前走,沿着走廊走得更远了。斯嘉丽不想把自己降到薇薇安那种水平。
正当这两群人离得越来越远的时候,突然斯嘉丽感觉到了什么东西。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她的感觉高度警惕:她感到,而不是看到,一股黑暗的力量正从后面向她而来。她不知道怎么知道,但是她就是知道。然后,她的听觉变得如此真切:她听见走廊上所有动作的微小声音。她听到一个女孩的脚步声,从后面朝她走来。
斯嘉丽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以光的速度转过去,感到当转身的时候自己的手抬起来,并抓住了某个人的手,而那只手正好就要到她的后脑勺了。
斯嘉丽抬头,惊讶地看见自己正抓着薇薇安的手腕。她看过去,看见她手里一团口香糖,并看见她震惊的神情。然后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薇薇安悄悄跟在她后面,想要把这团口香糖塞进她头发里。不知为什么,斯嘉丽感觉到了,然后转身,并在最后时刻阻止了,就在还差几英寸的时候。
斯嘉丽站在那里,感到自己用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扭着薇薇安的手腕,薇薇安跪倒下来,痛得大叫起来。
走廊里所有人停下来,一大群人围观上来。
“你弄痛我了!”薇薇安喊叫着,“放开!”
“打!打!”那些突然围上来的孩子们尖叫着。
斯嘉丽感到一股势不可挡的愤怒驱使着她,一股她几乎无法控制的愤怒。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保护了她不受伤害,现在这东西想要她去复仇——去折断这女孩的手腕。
“她为什么要?”玛利亚说,“你都要把口香糖黏在她头发上。”
“拜托!”薇薇安抽噎着说,“我道歉!”
斯嘉丽不明白什么占据了她,而这让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时刻,她强迫自己停下了。她最终放开了手。
薇薇安的手腕耷拉在身边,然后她爬起来,跑回那群朋友那里。
斯嘉丽转身,心怦怦跳,和她朋友们重新沿着走廊走着。慢慢地,走廊又重新恢复了生气,所有人一边散开,一边窃窃私语。斯嘉丽的朋友们簇拥着她。
“哦,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玛利亚敬畏地问。
“那真是惊奇!”贾思明说,“你真的好好教训了她。”
“我不敢相信她打算把口香糖黏在你身上。”贝卡说。
“她是罪有应得。”玛利亚说,“干得好,姑娘。我想她下次会想想清楚再对你下手。”
但是斯嘉丽感觉并不好。她只感到空虚、精疲力尽,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迷惑自己到底怎么了。一方面,当然,她非常激动能够及时抓住她,反击,为自己而战;但同时,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反应那样快。
她的眼睛更加痛,头也更加痛了。而且虽然这听起来很疯狂,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改变。那比任何事情都让她害怕。
上课铃响了,就在她们朝教室走去时,斯嘉丽看过去,看到布雷克站在那里。他和他的几个朋友站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捅了捅他,然后他转身看到了她。有一会,他们的目光相遇了。斯嘉丽努力解读他的表情,无比希望他会转过身朝她走来,给她一个机会。
但是他突然转身,和他的朋友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斯嘉丽感到心碎了。所以就这样了。他不再喜欢她了。不仅如此,他甚至都不再会和她说话了,甚至连招呼都不想和她打了。那比什么都让她受伤。她曾经以为他们某种程度上真的在一起,她不理解所有这一切怎么这么快就土崩瓦解了,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离开,他怎么不能至少多理解她一些——至少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今天的第一节课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斯嘉丽感到被打倒了,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她已经经历了一场情感的风波,想着要怎么才能度过这一天。
“振作起来,你不需要他。”玛利亚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绕过斯嘉丽的肩膀,并带着她走进今天的第一堂课。斯嘉丽咽了一口气,知道等在那扇门后面的,是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