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飞过英国乡村的上空，波利在他身边，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扇动着翅膀，但彼此之间没有接触，他们都希望给彼此一点空间。山姆喜欢这样的方式，他知道波利也喜欢。他喜欢波利，真的很喜欢。但是自从他和肯德拉关系决裂后，他还没有做好，去接近任何一个异性。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才会再次去信任其他人。尽管已经有人在她姐姐身边，就像现在，波利在他身边一样。
他们已经飞了几个小时，晨光中，山姆低头看去，看到延绵不断的农田，零星点缀着的小房子，房子上空炊烟袅袅，一幅美丽的秋天景象。他看到偶尔有人在院子里晾衣服。不过这里没有太多房子。这里特别乡村化，他开始好奇这个时代是不是没有城市——他们是在哪个年代，在什么地方。
山姆不知道该去飞去哪里，波利也不太清楚。他们利用龙人敏锐的知觉感受着，试图利用他们与凯特琳的紧密联系去感知她的位置。他们俩飞了几个小时，凭知觉判断，她大概在这一片区域。但是之后，就没有了任何线索了。山姆的直觉告诉他，凯特琳是在一个大城市。但是他们飞了几百英里还是没有看到一个类似城市的地方。
正当山姆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这时，他们绕了一个圈，惊讶地发现，远处的地平面上坐落着一个庞大的城市。他认不出这是哪个城市，即使离的更近，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认出。他的地理学的很糟，历史更糟。这是由于他总是更换学校以及交友不慎，以至于他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以前是一个差等生，尽管他知道自己有优等生的潜质。随着成长，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介意成绩。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这是伦敦！”波利惊喜地喊道。“天哪！伦敦！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来到了伦敦！我们真的来到了这里！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她兴奋地大叫。
感谢波利，山姆想着，感觉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愚蠢。他发现他有很多需要向她学习的地方。
当他们靠近这个城市，所有建筑映入眼帘，让他惊叹不已。甚至离的很远，他都可以看到教堂的尖塔耸入天际，像长矛一样标志着这个城市的位置。当他们离地面更近，他发现，这些教堂是多么地雄伟壮观——令人惊讶的是，它们看起来又是那么地古老。和教堂比起来，旁边的建筑都显得特别渺小。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凯特琳就在这里。这让他感到激动。
“凯特琳就在下面！”他大声喊着。“我能感觉到。”
波利笑着回答他：“我也感觉到了！”
这是山姆起飞后第一次感觉到踏实，他对目的地有着强烈的方向感。终于，他感觉自己走在了正确的轨道上。
他试着去感知凯特琳现在是否安全，但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想起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巴黎，她和迦勒一起从巴黎圣母院逃出去。他想知道，她和迦勒是否在还一起。他只见过迦勒一两次，但很喜欢他。他希望凯特琳现在和他在一起，这样他可以照顾她。他觉得他们俩在一起挺好的。
波利突然没有预兆地飞向低空，靠近建筑的顶部。或许是因为她不在乎山姆是否会跟来，又或许是她断定山姆会跟着飞过来。这让山姆很生气。他希望波利能先给他打声招呼，或者至少提前告诉他一下，她要飞低了。然而，他心里仍然能隐隐感觉到她是在乎他的。她是在欲擒故纵吗？
为什么他要那么在乎，凭什么？他不是才说过，现在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吗？
山姆也向下飞去，和她在同一平面上，掠过城市的上空。但是他稍微往左偏离了一点，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就这样，山姆思考着。
当他们接近城市的中心时，山姆缓缓地飞着。这个地方是那么地不一样，不像他看到过或者去过的任何地方。他离建筑顶部很近，感觉到几乎可以触摸到它们。除了几栋高大的建筑，这里的房子都很矮，屋顶倾斜着，上面盖着一堆堆茅草或秸秆。大部分的房子都刷成了明亮的白色，上面镶嵌着棕色的线条。高大的教堂则是由大理石和石灰石建造而成，大到占据了整个街区，同时，还零散地分布着一些像宫殿一样的巨大建筑。他猜想，这些建筑可能是皇室的住宅。
这个城市被一条宽阔的河流分成了两半。这条河看起来运输发达——河上有着各种类型尺寸的船只——当他看向街道，一样很热闹。事实上，他简直无法相信，这里怎么能容纳得下那么多人。街上到处都是人，他们行色匆匆。他根本想象不到，他们要忙着去干什么。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有互联网，电子邮件，传真，甚至是手机的人。
不过，城市的其他部分则相对安静。泥泞的道路，河流，船只都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没有赛车，没有公共汽车，没有喇叭，卡车或者摩托。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确实是这样。直到突然想起一阵巨响。
山姆转过头，看到波利还在。
在另一边，他们看到一个大型体育场，建在一个精致的圆形建筑里，看起来有几层楼高。这他想起罗马斗兽场，不过这里比那小多了。
山姆俯瞰下方，他看到，体育场中心似乎有某种大型动物在跑来跑去，旁边围着一些小型动物。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动物，但他可以看到体育场上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他们站在那欢呼着，叫喊着。
他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刺痛，不是因为他知道了那是什么动物，而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凯特琳在这儿，很强烈的感觉。
“我姐姐在这儿！”他朝波利喊到。“她在这儿，”她指了指下面。“我感觉到了。”
波利向下看了看，锁紧了眉头。
“我不确定，”她说。“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波利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指着他们前面的桥说到：“我感觉她在那里。”
山姆看过去，看到一座巨大的桥跨过河流。他惊讶地发现，桥上布满了各类店铺，更让他吃惊的是，有几个囚犯站在一个支架上，他们的脖子上套着绳索。似乎即将被处死。周围有许多人聚集着。
“好吧，”山姆说到，然后突然飞向桥梁。他想好了，这一次要抢在她前面俯冲下去。
山姆降落到桥上，他没有转身，片刻之后，他感觉到波利停在了他身后几尺的地方。她赶上了他，和他并排走着，保持着距离，他们都不看对方一眼。让他感觉到自豪的是，他很专业地和她保持着这种关系。他们没有一丝亲近，当然这显然是他们俩都希望的。
山姆吃惊地看着桥上的景象。各个角落铺天盖地传来吆喝声。
“您需要皮革吗，公子？”一个男人拿着一块生皮问他。这个男人的嘴里散发着臭味，山姆很快地避开了。
“她在哪呢？”山姆问到。
波利在桥上扫视着，到处寻找着凯特琳，山姆也四处观察着。但是哪都找不到她。
最后，波利耸耸肩。“我不知道，”她说，“我之前感觉到她在这里，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山姆转过身，背对着体育场环顾四周。
“我感觉她在那里，”他说到。“在那个我们经过的那个体育场。”
“好吧，”波利说着，“我们去那吧。但是我们走着去吧——万一她在桥上的话。”
他们继续走在桥上，经过各种各样的店铺，波利又高兴起来了，慢慢地开始自娱自乐。“看看这些人的品味！”她说到。“我的意思是，看看他们身上的服装！太让人惊讶了，不是吗？我就算被抓去处死，都不会穿这类似的衣服。再来看看这些服装的功能。我想知道这样的服装怎么做的。我的意思是，他们世世代代都穿这样的衣服吗？真疯狂，不是吗？而且我在想，如果我生活在这个年代，我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山姆叹了口气。波利又在不停地说话了，而且他知道，无法阻止她。他只能在心里忽略她的声音。
山姆一边走，一边扫过桥上所有的面孔，寻找着凯特琳的迹象。他不停地观察着，是不是她，却总是失望。突然，他看到一个女孩得背影很像他姐姐，他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
“凯特琳！”他叫她。
但是当这个女孩转过身来，他尴尬地发现，她不是他姐姐，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开了。
很快他们就下了桥，走在地面上，山姆发现一个巨大的指示牌上写着“萨瑟克区”。他向右转，走在去体育场方向的路上。
他们走到了一条叫做“克林克街”的街道，然后经过了一个大监狱。他们听到了另一阵轰鸣声，这一次，山姆确定她就在那里。凯特琳。他的姐姐。只和他隔着几个街区的距离。
他们加快着步伐走着，转过一个弯，山姆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他们面前坐落着一个巨大的体育馆，体育馆前面拥挤着成千上万的人，他们粗鲁地推攘着，争相挤进体育馆，或者从里面挤出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波利。她也为眼前的一切而惊讶。
“我感觉她在那里，”他告诉波利。“你想不想去确认一下？”
波利惊讶地注视着拥挤的人群。
“这些人看起来好像一年没洗过澡了，”她说。“他们的衣着看起来不太好。”
一个满身汗水的大块头男人走过他们，他光着膀子，头发长过肩膀，与波利擦肩而过，汗水留在了波利手臂上，波利愤怒地把汗水抹去。
“太粗鲁了，”波利说到。
山姆也对此感到厌恶。
“我不知道，”波利说到。“我感觉她不在那里。而且我对这里没有好印象。”
山姆扫视着人群。“你有其他的想法吗？”他问到。
他看到波利闭上眼睛一会儿。然后，她睁开眼睛，看起来很茫然。
“没有，”她回答到。
“那我们还是去确认一下吧，”山姆说到。“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
他们警惕地走过巨大的露天巷，进入体育场。这让山姆想起了罗马竞技场的场景，不过这里要小得多。
空气中充满了激烈的气氛。在他们视线的前方，是尘土飞扬的圆形球场。周围排着一层层的木质座椅。这些座位坐满了人。人们尽可能地往前面挤，前推后攘地，俯过栏杆，大声尖叫着。
山姆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看到圆形球场中间的金属链上，拴着一头巨大的棕熊。它咆哮着，试图挣脱腿上的金属链，但却无济于事。
棕熊在圈子里来回跑着，使尽所有力气挣扎着，但都徒劳。每次棕熊尝试着挣脱金属链，众人就兴奋地呼喊和嘲笑。山姆仔细地扫视着所有的面孔，他发现大多数人都喝醉了，大白天地，挥舞着酒瓶。
到处都很拥挤。在入口处，几百个人摩肩接踵，山姆和波利也被推攘着。尽管波利之前一直与山姆保持着距离，现在不得不慢慢靠近他，她显得很紧张。
山姆终于挤出了一条路，为了更好地看到前面的景象，他们尽力往前挪动着。山姆不停地扫视着所有的面孔，试图发现凯特琳。但这里那么吵闹，他感觉自己精力都不集中了。他怎么也看不到她，现在他开始担心，是不是他们没有找对地方。也许就不应该来这里。或许波利才是对的。
山姆不明白的还有，为什么拴着的熊让人们如此兴奋。
接着游戏开始了。
一阵小号声响起，体育场各个方向的小门被打开了，这时，十几只猎狗从小门里出来。它们都是用来对付熊的。山姆简直不敢相信。
这些猎狗高高跃起，伸长了爪子和牙齿，对准了棕熊。第一只狗则伸长了獠牙去咬棕熊的腿。
棕熊愤怒地转过身，挥舞着爪子去攻击这只狗。它巨大的爪子把狗撕成了两半，狗躺在地上，死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狂吼。
其他的狗马上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它猛烈回击。这些狗都受伤了，他们撕扯和咬着棕熊，而棕熊仅凭一己之力，攻击着这些狗，它伤得更重。
“押注！押注！”一个声音传来。一个男人走过山姆和波利，拿着一个装满硬币的袋子，另一只手伸着接硬币。当他走过来时，一热群人涌过来把各种分值的硬币塞到他手里。他把硬币塞进袋子里，然后从袋子里拿出抵押券给这些人。
“二十便士押狗赢！”一个人喊着，把硬币塞到他手里。
“两磅押熊赢！”另一个人叫到。
这个男人停在山姆和波利面前，伸出手看着他们。“这对情侣你们押哪一个？”他问他们。
山姆尴尬地看着波利，她看起来同样很尴尬。
“我们不是情侣，”波利解释着，她的脸羞得很红。
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对此并不关心。他意识到他们不打赌，就离开了。
山姆也很尴尬。尽管如此，当波利迅速澄清他们不是情侣时，他感觉到一丝难过。并不是说他们是情侣。只是至少她没必要这样努力澄清吧。
这个男人很快就离开了，又一个男人出现了，他肩膀扛着一个麻袋，大喊：“杜松子酒！杜松子酒！十五便士一瓶！”
一个喝醉了的大块头男人从山姆身边挤过，粗鲁地撞到了波利，他伸手去拿酒瓶时，还绊到了她。
山姆心里燃起怒火，他看向波利，看出了她的慌张。
“你还好吗？”他问她。
她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很动摇。
“走吧，”她说着。“凯特琳不在这里。我想离开。”
山姆想离开，特别是当他发现找不到凯特琳时——但是他不打算马上离开。他对那个粗鲁地对待波利的人很愤怒，他不出了这口气就不会离开。
“这瓶酒是十五便士，”卖酒的小贩对这个大块头说到。
大块头男人立马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小刀，对着小贩的喉咙。
“一瓶酒换你的性命怎么样？”他回应到。
小贩瞪大了眼睛，马上吓跑了。
这个大块头转过身，原路返回。
但是此时山姆侧过身，挡住了他。他勇敢地盯着他。
“你欠她一个道歉，”山姆冷静，严肃地对他说。
这个男人比山姆高一英尺多，是山姆两倍壮，他看着山姆，以为他在开玩笑，然后发出邪恶的笑声。
“我？”他问到。
他转过身看了看波利，舔了舔他的厚嘴唇，几乎要流出口水。
“我告诉你：我把她带回家一两个晚上怎么样，我会一整个晚上向她道歉。事实上，我想我可以做到。”
这个男人靠近波利，仿佛要抓住她。
但是在他还来不及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山姆猛地把他推出人群，摔到了几个人身上，最后他趴倒在地。
“山姆，我们走吧，”波利低声地匆忙说到，她拽着山姆的胳膊，试图拉他走。“求你了。”
但是山姆还不准备离开。他的内心有一半想法是理性的，知道他该走。但是这一半想法马上退回到内心深处，而被另一部分想法占据：这是想要吸血的那一部分。他想要报复。
这个彪形大汉似乎没有就此罢了的意思。他的脸很红，尴尬地坐在那里，吃惊地看着山姆。一群人低着头看着他，对他大吼大叫，他更尴尬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另外两个彪形大汉也来到他身边，山姆看得出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三个朝山姆走来，各自掏出一把刀。
“小男孩，”这个大块头说到，“你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们三个向山姆扑来。
但是山姆并没有害怕。相反，他脸上带着钢铁般的决心。
山姆一只手把波利拉到身后，站在她前面，保护她的安危。
接着他向前两步，一跃而起，跃到大块头前面，踢他的胸和脚，然后把他一脚踢飞到远处。接着他以相同的动作，从两边抓住另外两个人的头，使劲撞到一起。
他们的头都撞出了一条缝，瘫倒在地。
但是山姆没有满足。他跑到前面，再一次踢大块头的背部。当他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山姆使劲地踢他的脸，置他于死地。
山姆转过身，看看是否有人向他袭来。
但是人们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人敢动他。
他看到几个男人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穿着一身黑。他们看起来像官员，穿着相同的制服。他们看起来更高大，壮硕，更专业。或许，是警卫。
他们五个上前，抓住了这一伙人。
山姆感觉自己心里烧着怒火，无法平息。他背靠着墙，大吼一声，他的身体充满了怒火。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愤怒，他仰着头大声吼着，一声比一声响，声音回荡在整个球场，甚至比熊的叫吼声还响。
球场各个方向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那五个警卫也停下来，在十英尺以外，露出惊恐的表情。
显然，他们意识到，山姆不是人类。
山姆眨了眨眼，睁开眼睛看到波利站在她面前。他的眼里只有愤怒，于是波利靠近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使他回过神来。
“山姆，”她叫他。“是我。”
慢慢地，他身上的怒火退去。
她伸出手，拉着他绕过人群，每个人都不敢接近他们。
很快，他们出了门，走到体育场外。
波利拉着他加快步伐，不停地走着，很快远离了体育场，来到了河边。山姆渐渐恢复了平静。
终于，波利放开了他的手。山姆被情感吞噬着，快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以后别再那么冲动了，”波利严厉地说到。“这样会让你和我，让我们种族处于危险之中。”
山姆很生气。他刚刚为她出头——想不到她却连声谢谢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他说到。“我是在为你出头，为了保护你。那个男人用胳膊拐到了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波利说到。“就算你没出手，我自己也可以处理好，不用龙人的方式。我不需要你们男孩的任何保护。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你不是在保护我，你是在害我。你只是在自以为是。”
山姆很生气。他原以为她会很感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高兴了。
“好吧，”他厉声说到。“我不会再帮你了。”
“好。”波利同样厉声回答到。
山姆呆呆地站着，看着她走开的背影。
女孩子，他思考着。他永远也理解不了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