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诺斯一觉惊醒,他非常奇怪自己还会醒来。在士兵把他打到昏迷之前,王后曾经下过命令。他以为自己会被他们一刀割掉喉咙,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他们改变了主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定是丧失了自己的意识。他发现自己盯着父亲留在房间里的血迹。他可以记得把父亲抱在怀里的感觉,这个曾经的大个子男人像小孩一样脆弱。在他的梦中,他的双手染满了鲜血。
他眨了眨眼,阳光如水,他知道这已经不是梦了。但是他的手仍然沾满着鲜血。萨诺斯甚至不知道那血有多少属于他的父亲又有多少属于自己。他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被金属捆住,但是感觉不像是锁链。
但是他不能集中注意力,萨诺斯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多么严重的击打,他无法清楚地回忆起一些事情。他又开始沉浸在回忆里,直到他又看着父亲死去的那一刻,他无力去阻止它。
“你需要能够证明你的身份的真相。全部的真相。”
他的父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告诉了他最后的这些话。那一刻,萨诺斯才能够证明他是国王的儿子,这对他来说如此重要。也许他已经看到了自己这一生所造成的伤害。也许他看到了路西斯被赋予实权后会造成的伤害。
萨诺斯想到这里唉了一口气,阳光渗入了他的梦境,而痛苦更加剧烈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即便如此,他父亲的声音仍然在萦绕。
“飞灰城。你可以在飞灰城找到你需要的答案。那是她去的地方……”
即使在他的梦中,除了父亲的目光呆滞之外,他还没有任何结论。只有一个地名,一段旅程,告诉他可以得知一切真相。
如果他活得够长,就可以做到。
他又恢复了意识,痛苦像是一幅重担一样再次压住了他。萨诺斯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受到了重创。他几乎无法抬起头来,因为只要这样使力,就感觉头好像会掉下去一样。他有充分的受伤经验,知道肋骨断裂是什么感觉,但是,这种疼痛好像是全身的骨头都断掉了。
殴打他的守卫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手下留情。相反,他们好像打得更狠了。或者他们只是要惩罚一个叛徒,或者他们只是想表明他们并不站在一个叛徒那边。
萨诺斯设法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他身边的世界似乎在旋转。有一瞬间,他以为是头疼造成的眩晕。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移动,垂直铁条为他提供参考点。随着他的移动,世界在旋转着。
萨诺斯喃喃地说:“绞刑架。他们把我挂在绞刑架里面。”
他再次环顾并证实了这一点。他在一个笼子里。这笼子的形状像一名贵妇的鸟笼。但是,这可是一只足够大的鸟笼。刚刚好放一个人。萨诺斯的腿在两根杆子之间摇摆不定。脚并没有触到地面,这要归功于将铁笼连接在杆子上的短链子。
再向外望去,这是一个封闭的小院子。一个贵族们可能曾经用来做某些运动的地方,或者是一些仆人聚集起来完成某种可能会令人不快的任务的地方。在鹅卵石之间的可疑行迹显示可能是冲刷掉的血液。
在一个角落里,守卫们正在竖立起一个绞刑台,甚至不想看萨诺斯。他们搭建的刑台也非常简单。
萨诺斯突然心中充满了熊熊怒火。他不能像等待宰杀的野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他不能等在这里,让这些人因为他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处死他。
他试图摇动铁栏,测试它们的坚硬度,但是它们坚不可摧。门上挂着锁,铰链像萨诺斯的拇指一样粗。他试了一下,寻找任何弱点来突围。
“嘿!手不要碰!”其中一名守卫大叫。他的棍子狠狠地打在了萨诺斯的手关节上,给他带来了一阵痛苦。但是他忍住了呼喊的冲动。
“你尽管当个硬汉吧,”守卫说着,带着明显的仇恨看着萨诺斯,“等下我们会让你好好尖叫的。”
萨诺斯说:“我还是个贵族。我有权要求在帝国的贵族面前进行公正的审判,如果最后判我死刑的话,我可以选择赴死的方式。”
这一次,棍子打到了铁栏上,离他的脸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杀死国王的人没有这个权利,”卫兵又退后一步,“你没有痛快求死的权利,叛徒!”
萨诺斯可以看出他的愤怒。真正的愤怒,似乎这是针对他个人的背叛。萨诺斯明白这一点。也许这意味着从根本上来说这个男人是个好人。
“你相信事情可能会改变,是不是?”萨诺斯猜测。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但是他必须要找到一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个男人承认:“我以为你可以帮助帝国改善情况。结果你勾结叛军一起谋杀了国王!”
萨诺斯说:“不是我杀死的他。但是我知道是谁做的。帮助我离开这里,这样——”
这次棍子捅到了他受伤的肋骨。萨诺斯试图寻找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守卫又一次出击了。他避无可避。
即便如此,这一击并没有降落。萨诺斯看到守卫停了下来,他放下他的棍子,低下身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萨诺斯试图扭动身体,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吊着他的锁链也旋动了起来。
雅典娜王后站在了他的面前,穿着黑色的丧服,看起来好像她要亲手杀死他一样。卫兵们挤在她身边,仿佛担心萨诺斯会突然暴起杀死她,就像他们相信他杀死了国王一样。尽管有铁栏有绞索束缚着他。
“他为什么挂在那儿?”雅典娜王后问道,“我以为我说过的,立即处死他。”
“殿下请恕罪,”一名守卫说,“但是他还没有醒过来,为这样一个叛徒建造一个处决台需要时间。”
“你有什么计划?”王后问。
“我们要把他半吊起来,把他的内脏抽出来,然后把他五马分尸。毕竟他是杀死国王的凶手,我们不能让他就这样痛痛快快地死了。”
萨诺斯看见王后考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他认罪了吗?”
“没有,殿下。他甚至声称他没有这样做过。”
萨诺斯看见王后摇了摇头:“愚昧。他在凶杀现场被发现了,我丈夫的尸体旁边。我要和他单独谈话。”
“殿下,这似乎并没有—— ”
“单独谈话,”雅典娜王后的目光严厉苛刻,连萨诺斯都觉得这男人有点可怜,“他在这个牢笼里构成不了什么威胁。赶快把你们的刑台搭建好。我要这个凶杀犯马上去死!”
萨诺斯看着守卫撤退,离他和皇后远远的。当然,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萨诺斯毫不怀疑这是故意的。
“我没有杀死国王,”萨诺斯坚持说,即使他知道这不会对他的情况造成任何改变。没有证据,为什么有人会相信他呢?更不用说这位一直不喜欢他的王后?
过了一会儿,雅典娜王后的表情就安定了下来。萨诺斯看到她几乎是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周围,好像担心会被人偷听。那一刻,萨诺斯明白了。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萨诺斯说,“你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我怎么会知道呢?”雅典娜王后问道,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稳定,“你在凶杀现场,手上是我亲爱的丈夫的血。”
“亲爱的,”萨诺斯回应,“你们不过是一个政治联姻罢了。”
萨诺斯看见王后将她的双手捧着她的心:“我们就不能相伴相爱吗?”
萨诺斯摇了摇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的父亲。你只是喜欢当国王的妻子带给你的权力。”
“你父亲?”雅典娜王后说,“看来你的发现还不少,萨诺斯。克劳迪亚斯费尽了心思隐藏这个秘密。而你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路西斯所做的一切,”萨诺斯回击。
“是的,为路西斯做的一切,”雅典娜王后答道,脸上露出愤怒的样子,“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有关我儿子的事情告诉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即使这样他依然是我的儿子!”
萨诺斯可以听出她声音里面保护的意味,像铁一样刚强而不可动摇。那一刻,他想起了他和斯蒂芬尼娅永远不会拥有的孩子,如果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还在世,他也会这样去保护他们。他想他会为他的孩子做点什么。但看看雅典娜王后,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有一些底线,即使是父母也不能逾越。
“其他人呢?”萨诺斯反驳道,“如果他们发现真相会怎样?”
“那他们又怎么会发现呢?”雅典娜王后问道,“你要现在向他们大喊一声吗?尽管这样做吧。让所有人都听到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叛徒的呼喊,声称他的兄弟是杀人凶手,即使他被发现站在凶杀现场,站在他被杀的父亲尸体身边。你认为有人会相信你吗?”
萨诺斯已经知道了答案。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他真相。对这些帝国有权有势的人来说,他已经是一个叛徒了。他潜入了城堡。不,如果他试图告诉他们真相,他们永远不会相信的。
他知道,除非他逃脱,否则他会死在这里。他会死的,路西斯会成为国王。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将是噩梦。他必须找到一个办法来阻止它。
当然,即使是雅典娜王后,也可以看出这有多糟糕。他只是必须得让她明白这一点。
“如果路西斯成为国王,你想会怎么样呢?”萨诺斯问道,“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他看到雅典娜微笑:“我想他会听从他母亲的话。路西斯从来没有多少时间……来应付作为国王的种种沉闷的琐事。其实我也许应该谢谢你,萨诺斯。克劳迪亚斯太固执了。他不怎么听从我的话。路西斯会更加可塑。”
“如果你这样相信的话,”萨诺斯说,“你真是和他一样疯了。你已经看到了路西斯对他父亲所做的一切。你觉得作为他的母亲就安全了吗?”
“权力是唯一带给你安全的东西,”雅典娜王后答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看不到那一天了。你马上就得死了,萨诺斯。再见。”
她转身走了。在她离开时,萨诺斯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路西斯。路西斯加冕成为国王。路西斯劫掠屠杀萨诺斯曾经拯救过的村子。路西斯杀了他的父亲。
我会得到自由,萨诺斯向自己保证。我会逃脱的,我会杀死路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