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斯被人群扛在肩膀上,从竞技场出来,进入阳光下。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她看着战后的一切,心情一阵起伏。
当然,那是胜利的喜悦。她听到人群呼喊着他们的胜利,竞技场,海隆的军队,角斗士,韦斯特爵士的余部和城市里的平民。
她感到很宽慰。她那么急切地要将角斗士从路西斯的最后一次杀戮之祭中拯救出来。她终于成功了,而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还有更大的宽慰。西瑞斯在人群中扫视着,直到她找到了她的弟弟和她的父亲。他们与一群叛军肩并肩站着。她想跑到他们那里,确保他们都安好无恙。但是人群的决心不可拂逆,他们举着她,要带她环绕城市一周。她不得不顺从。至少,他们似乎没有受伤。他们一起走着,并与其他人一起在欢呼。他们仍然可以欢呼,真好呀。在那么多人为了为了阻止帝国的暴政而丧失生命之后。他们还有希望。
而伴随而来的是悲伤。为自由而付出的代价而悲伤。她看到叛军与士兵之间发生的冲突,因冲突而横尸街头的人们。这些尸体大多数穿着帝国的红色制服,但是,这并没有让这一切变得更容易接受。许多人只是普通人,他们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而被征召入伍,或者只是因为当兵可以挣一口饭养活一家人。而现在他们的眼睛还在盯着天空,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西瑞斯可以感受到有温暖的鲜血,已经被太阳晒干了黏腻地在她皮肤上。她今天杀了多少人?在无休止的战斗中,她已经无法计数。她只能继续前进,继续战斗,因为停止就意味着死亡。她被卷入了战斗中,被她的能量所驱使,她的内心搏动的力量让她一往无前。
“所有人,”西瑞斯说。
她杀了他们,即使不是她亲自动手。她是说服看台上的民众不要接受帝国和平提议的人。她是说服韦斯特爵士带军队袭击这个城市的人。她环顾四周,决心记住他们每一个人,以及属于他们的胜利。
城市也充满了暴力的痕迹:门窗破烂,到处都是路障残骸。然而,欢乐也像水波一样在扩散传递:人们走上街头,聚集在一起,就像水滴归入大海。
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很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西瑞斯觉得自己听得到的战斗声音还在继续。她内心的一部分想要自己去冲锋陷阵,但是更多的念头是想在一切失去控制之前制止它。事实是此时此刻,她太累了。她感觉好像她一直在战斗。如果人群没有扛着她,她怀疑自己随时可能会瘫倒在地。
当他们最终把她带到主广场时,西瑞斯去找她的哥哥和她的父亲。她顺着人群让开的通道,来到他们面前。
西瑞斯拥抱他们俩。
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是他们的沉默、他们拥抱的感觉,说明了一切。无论如何,他们都幸存了下来,作为一家人,在一起。此刻,她深深地怀念起自己死去的那名兄弟。
西瑞斯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和她的弟弟,和她的父亲在一起。平安地在一起。让革命与反叛自行发展吧。然而,即使她现在和世界上她最关心的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她还是意识到了别的东西。
人们正盯着她。
西瑞斯想,经历过发生的一切,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是战斗的中心,她在鲜血、污垢和疲惫之间摸爬滚打,她现在可能看起来像是一个传说中的怪物。然而,那似乎并不是人群盯着她的理由。
不,他们盯着他们,似乎在等待她指导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西瑞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她认出那个人是阿奇拉。这个强壮坚定的男人是反叛军率领的最后一波战斗的头领。还有穿着韦斯特爵士部队服色的男人。至少有一个角斗士,一个大个子拿着一对战斧。他们站在那里,好像并没有在意身上的伤口。
“西瑞斯,”阿奇拉说,“对方士兵撤退到了城堡里,或者在想方设法离开这个城市。我的人会沿途追击,但是他们对这个城市的认识还不够深,而且,民众也有可能采取错误的方式。”
西瑞斯明白了。如果阿奇拉的部队横穿提洛斯城追捕逃亡的士兵。他们就有可能被视为侵略者。即使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许会被伏击、分裂或者铲除。
然而,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向她寻求答案,这似乎很奇怪。她四处环顾,寻找帮助。必须有一个比她更具有资格负责人。西瑞斯并不想因为自己远古族人的血统而承担起提洛斯城的责任。
“这里谁在领导反叛军?”西瑞斯喊道,“有没有领导人生存下来?”
在她的周围,她看到有人在摊手摇头。他们不知道。当然他们不知道。他们不会比西瑞斯知道得更多。西瑞斯认识最重要的那个人:昂卡。她死了,被路西斯的刽子手杀死了。其他大多数领导人可能也死了,或者隐藏了起来。
“韦斯特爵士的表兄弟呢,尼尔?”西瑞斯问道。
韦尔斯特爵士的一个手下说:“尼尔勋爵没有带领我们来打这一仗。”
“不,”西瑞斯说,“我猜他不会的。”
也许他不在这里反而是一件好事。反叛军和提洛斯城的人们不能不会欢迎一个像韦斯特爵士那样的贵族。而且,即使韦斯特爵士代表的是勇敢与可敬,他的表兄弟却连他的一半都比不上。
她并没有问角角斗士们是否有领袖。他们并不是那样的人。西瑞斯与他们每一个人在竞技场上相熟,,而她知道,虽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他们却并非领袖的材料。
她发现自己正在寻找阿奇拉。很明显,他是一个领导人,他的人明显听从他的指挥。但是,似乎他也向等待她下达命令。
西瑞斯感到父亲的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应该听你的,”他猜测道,而且猜的极准。
西瑞斯轻声回答:“他们不应该跟随我,如果因为我是远古族人的后代的话。可是,我究竟是谁呢?我怎么能指望他们的跟随呢?”
她看到她的父亲微笑着说道。
“他们不是仅仅因为你的祖先血缘而跟随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可以跟随路西斯。”
她的父亲说到这就像对这个假设报以鄙夷一样,似乎在强调他对此事的看法。
萨尔特点了点头。
“父亲说得对,西瑞斯,”他说,“他们跟随你,是因为你所做的一切。而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她思考了一阵。
她的父亲补充说:“你可以把他们聚合在一起。你现在必须这样做。”
西瑞斯知道他们是对的,但是在这么多人当中站出来还是很难。她知道他们在等待她作出决定。但是,如果她不站出来,又会怎么样?如果她指令任何其他一个人担任领袖呢?
西瑞斯可以猜出答案。现在,她可以感受到人群的能量,那是一种按而不发的强大力量,像炭灰一样蛰伏着,准备好迸出火星烧成燎原之火。如果没有引导,这种力量就会在城市里肆掠,造成更多的死亡,更多的破坏。甚至可能因为一些派系与分歧而导致革命的失败。
不,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即使她还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
“兄弟姐妹们!”她喊道,令她惊讶的是,周围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现在,她可以感觉到人群的注意力沉沉地、似乎像一种实质的力量压在她身上。
“我们赢得了伟大的胜利!属于你们所有人的胜利!你们抗击了帝国,你们从死神的利爪中夺取了胜利!”
人群欢呼起来,西瑞斯环顾四周,沉思了一会儿。
“但是,这还不够,”她继续说,“是的,我们可以选择现都回家去,我们可以回去过我们的日子。我们甚至可能会安定地生活一段时间。但是最终,帝国和它的统治者会卷土重来,向我们反扑,或向我们的孩子反扑。他们会摧毁我们的胜利,一切会回到原点,甚至变得更糟。我们需要结束这一切,一刀了断!”
“我们要怎么做到这一点呢?”人群中有声音响起。
西瑞斯回答说:“我们拿下城堡。我们拿下提洛斯城。我们把这里变成人民的城市。我们把皇室囚禁起来,我们阴止他们的残酷统治。阿奇拉,你是从海边来的?”
这位叛军的领导人说:“的确如此。”
“那么,请带着你的人去海港,守住港口。我不希望有任何帝国统治者逃脱,或者搬来救兵。”
她看见阿奇拉点头。
“我们会的,”他向她保证。
接下来的决定则更为艰难。
“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城堡。”
她指向城市那端坚固的堡垒。
“如此长久以来,它是权力与压迫的象征。今天,我们要拿下它。”
她环顾人群,试图看看他们作何反应。
“如果你没有武器,找一把武器。如果你受伤严重,或者你不想这样做,那么留下来,没有什么好羞愧的。但是如果你跟随我去,你就可以对你们的子孙说,在提洛斯城获得自由的那一天,其中有你的贡献!”
她顿了一下。
“提洛斯城的人!”她大声喊道,声音坚定而果决,“你们会跟我一起吗?”
人群爆发出经久不衰的吼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