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柳岑枫一交完试卷就从考场狂奔了出来,拉着在考场外耐心等候的仆从阿山往客栈冲,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仓平郡了,迫不及待的见到桃夭然。
“咳咳!阿山,我们收拾行李回去。”柳岑枫动手收拾着自己的行囊,他催促着阿山也赶快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这么快!少爷,您才刚刚从考场出来呢,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么?”阿山有些不想这么早就离开着繁华的帝京,而且自从来到帝京都没有好好看过看过玩过,他多么想留在这里多呆几天啊,哪怕一天也好。
“咳咳咳!”柳岑枫疯狂的咳嗽了起来,“我不需要休息,我只想赶快回家。”
“可是您的身体要紧啊,您看您,都咳的这么厉害了,找个大夫吧,之前您说要考试,就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看大夫。”阿山继续游说。
“回到家一样可以看,一些小风寒而已,不碍事,快收拾行李吧。”柳岑枫催促着。
“好吧。”少爷犟了起来,阿山不得不听从了,只好去收拾行李了。
收拾完行李,阿山就去租赁马车,赶在关闭城门之前驾出了帝京,车马不停的奔波着,日夜兼程。颠簸的马车让本就身体不适的柳岑枫更加的难受,寝不安稳,食不下咽。
虽然一路上边治边行,但还是在刚刚抵达仓平境内时,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中倒下了。
……
“大夫,小犬的病?”床上的柳岑枫脸上面色无光,气若游丝,让柳老爷很是担心。
“柳老爷,令郎的病恐怕……小老儿也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大夫拿起药箱欲走。
柳氏却是一把拉住大夫,泣不成声,“大夫,您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大夫了,您若治不好,那还有谁能治啊。”
“夫人,实在是拖得太久了……还是及早准备后事吧。”大夫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老爷,枫儿不能死啊…”柳氏在柳老爷的怀中向柳老爷乞求着。
柳老爷安抚着柳氏:“枫儿不会有事的,就算把我这条老命搭进去,我也要救枫儿。”
……
在得知柳岑枫回来的消息后,沉香儿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柳府。但今天的柳府却笼罩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中,让沉香儿极其不舒服。
直到沉香儿来到后院听到了那两个丫鬟的对话,这才意识到柳岑枫病了,而且绝对不轻。
“你听说了么,二少爷活不长了。”一个端着果盘的丫鬟小声的对另一个丫鬟说。
“听说了,薛神医都来了,就是没有办法啊。”
“也不尽然,不是有个游方道人说萤草可以治少爷的病么?”
“那种江湖野人的话也能信?再说了,萤草是什么东西,哪有人知道?”
阿山端着药过来,听到两个婢女在谈论着少爷的病情,心里很是不乐意,“去去去,你们都在说胡说什么呢!少爷肯定能活的好好,不好好干活,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这时沉香儿走了过来,“阿山,柳公子的病……”
阿山瞪了两个侍女一眼,两人忙转身离开。
“沉小姐莫听底下人乱说。”阿山笑着说:“公子他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休息几日便会好的。”
“那我可以见见他么?”沉香儿问。
“这……这……不太……哦,公子他刚刚睡下,还是不便被打扰。”
沉香儿脸色很不好看,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离开了柳府。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柳岑枫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那丫鬟说的良药是什么来着?萤草!对就是萤草!
(九)
沉香儿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为一个人这般勇敢。她第一次离开了仓平郡,一路西奔,只为去寻找那传说中的萤草。
几经打探后,有玉商说他在翠烟城听过关于萤草的传闻,那是翠烟城以西二十里的青山上特有的一种草,似兰如玉,会在夜里发出淡淡幽光,因此得名。只不过这种草,轻易不得见,究竟是否存在也无从考证。
此次出行沉香儿并未告知家里人,只是带着一名车夫便赶往青山。马车绕幕山,过翠烟,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两夜后终于来到了青山脚下。
当地人说青山上有仙灵,沉香儿本是不信的,但一想到那虚无缥缈的萤草应该也是仙家之物,于是在上山前跪拜在地,口中默念:“小女子来此,只求萤草一株以救挚爱,望山神大人成全。”
沉香儿让车夫留在山下休整,便独自一人背着小药篓进了山。
青山外围虽地势不险,但也因长年鲜有人来,长满各种带刺的灌木。沉香儿的缎衣绸裙早已被树枝划得破烂不堪不说,就连葱葱玉臂上也满是一条条血道子。
沉香儿不管不顾,只是低头寻找那如兰似玉的草,只要有相似特征的草都挖来放进背篓中,以防万一。
直到夕阳西下夜色降临,沉香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山上呆的时间太久了,可是再看背篓中的草,没有一株发光。
夜晚的青山格外空幽,不知名的昆虫在林间低语,野兽的低呜声时远时近。
恐惧、失望、无助、自责、担忧各种负面的情感一股脑的爆发出来,沉香儿终于哭出声来。
她又想起了五岁时第一次见柳岑枫时的画面,一身书生装扮的柳岑枫将一本诗经捧在手里,眼睛却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根本没有发现手里的书拿反了。每每想到这个画面,沉香儿都不住想笑,而沉母却小声的在沉香儿耳边说,岑枫,将是你未来的夫君。
什么是夫君,那时的沉香儿并不十分明了,但重要的是,他是她的,而她也是他,他们会在一起生活,成为相伴一生的人。
但柳岑枫并不买账,甚至对沉香儿的到来很是抵触。
“就是因为你,我每天都得被困在房间里永无止境的抄书背文。”
“你出去!”
“我不喜欢和鼻涕虫一起玩!”
是香儿哪里做错了吗?才会让岑枫哥哥这般讨厌?她感到很委屈,很想哭,直到那枚鲜红的桃子递到她面前。
“喏,山上摘的……挺甜的。”柳岑枫见沉香儿并没有接,于是将桃子往她手里一塞,就躲回了书房。
岑枫哥哥,还是蛮可爱的嘛……
后来,随着两人见得面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熟络了。他是她仰慕的哥哥,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她则甘愿做他的跟屁虫,走街串巷,问东问西。
但是,他决不允许她跟她上云山。
他不说原因,她也不问,他不让,她便不去。
在柳岑枫眼中,沉香儿永远都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妹妹;在沉香儿眼中,柳岑枫永远都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英雄?什么时候他被冠之以这种形象的?
哦,对了,是那次,那次……那次……那次不知为什么会谈论到生病的问题。
岑枫哥哥对我说,你如果病了,我就给你找世上最好的药草……
哪怕只是一句空口的承诺,也就够了。我为你,亦然。
沉香儿擦了擦眼泪,将药篓中的药草倒出,重新寻找那抹黑夜中的光。
……
就在沉香儿在黑暗的山里中摸索前行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个人在看着她,而且周围的似乎少了些……树,对,就是树,还有那些扎手的灌木,也都统统……统统的让到一旁,像是专门给沉香儿留出一条路一般。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沉香儿轻声问道:“山神大人,是你吗?”
没有回答,只有摇曳的树影,似乎在招呼着她前行。
沉香儿顺着那条树的路向前走,直到她来到那处满是奇香的山谷。而那山谷之中却亮着幽光,只见那满满一地的草如兰似玉,叶间青茎上开着一团小花,花与叶都泛着淡绿色的微光。
“萤草!”沉香儿惊喜的挖出一株荧草,小心翼翼的将其装入药篓,对着山谷深处连声道谢后这才转身朝山下奔去。在她的身后,那满谷的荧草微微攒动,无数的光点飘向夜空,化为光河,蜿蜒远行……
“萤草何时能救人了?”一白一白发的男子从山谷中走出,看着少女远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在他转身打算回谷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罢了罢了,帮人帮到底。”再一瞬间,此人便消失于无形,唯有夜空中还留有一道淡白色的残影,如雾似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