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是百年传承的镖局,祖宗百年积累下来的名誉在季凉川这一代达到了巅峰,同时也归于了平静。
季凉川自幼习武,弱冠之年便跟随着父亲天南海北的走镖。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走了趟远镖,一路上险象环生,镖师死伤过半,甚至连季凉川都险些丧命。正是如此,他们才在外地耽搁了好些日子,直到伤好痊愈才回了仓平。回来后季父思量多日,最终决定将镖局改为了武馆,说是为了乐得清闲,实际上就是不希望季家的独苗季凉川死在这个刀口舔血的行当中。
也就在柳岑枫会仓平没多久的时候,柳岑枫来到了季家。
“柳兄,你回来了!考的怎么样,状元之位非你莫属吧!”季凉川半开玩笑的拍着柳岑枫的背。
“咳咳!咳咳咳!”季凉川的力道让若风中残叶的柳岑枫不再能承受的住了,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柳兄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季凉川也是吓了一跳,自己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没见柳岑枫会怎么样,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季兄,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一定要好好地记住。”柳岑枫很郑重的说,“我想向你托付一个人。”
“人?”季凉川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时间不多了”,柳岑枫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在云山山顶,有一个天地间最美的女子,她叫桃夭然……”
日落西山,长亭渐晚。
“……季兄,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柳岑枫请求的说。
“像你这样说,那个人应该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她应该会理解你的。”季凉川有些不明白柳岑枫为什么要做这样多余的事。
“我知道”,柳岑枫苦笑,“但是她的命太长,我不想她难过。”
“我……”季凉川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下了头。
柳岑枫似乎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谢。”
“柳兄…”季凉川看着柳岑枫这样,心里也是有些不忍。年华早逝,世事无常。
柳岑枫摆了摆手,笑着转身离去。
偶然比必然之间有关联么?我不知道。如果前提是你,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字,有。
那一日的仓平城,那一名被众人围拢的少女,那一道让他心疼的眼神,使他鬼使神差的拨开人群拉着那名少女向前奔跑……
没有方向,也无需方向,他甚至只希望就这样一辈子跑下去,无需目标,也无需意义。
“谢谢!”女子向他道谢,但似乎并没有怎么注意他就往巷口走去了,但是走到巷口就站定住了身子。季凉川有些不明白就跟上去,但这时女子又失魂落魄的与他擦肩而过,季凉川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看向女子看的方向,发现柳岑枫也正好看向这边,并望向人群之中,不知道柳岑枫在找些什么。
等二天,柳岑枫就派人把他找过去,说带他去见一个人,就把他带到云山山顶。他当时就在猜测这是要带他去山顶见那个人天地间最美的女子么?季凉川却是出奇的平静,要论天地间的绝美女子,在他脑海中想到的却只是昨天他无意间救下的那名女子。
到了山顶之上,一棵巨大的桃树展现在眼前,漫无边际的嫣 红,就如梦境一般的地方。原来,柳岑枫口中的她也正是季凉川心中的她。是的,是她,昨天他救下的那名女子,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她。今天的她更是愈加的美丽,一份本就只属于她的这份美丽。
“要喝酒离我的地方远一点喝,别弄脏了我睡觉的地方。”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季凉川却听出了那话语中的痛,就宛若那日无助的目光,始终无法掩藏心中的脆弱。
柳岑枫刚成亲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来到桃花树下吟诗作对。虽然每次也都拖着季凉川一起,但季凉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抱着双肘靠坐在桃树根系上出神。虽然桃夭然隐去了身形,但是季凉川知道桃夭然一直都在树上注视树下的欢声笑语的这对新婚璧人,特别是在听见树上偶尔传来的经不见细闻的笑声之后他就更加的确定。
渐渐的,柳岑枫就不来了,但是季凉川还是坚持着来找桃夭然,尽自己最大的所能让她开心。他不知道是因为柳岑枫的嘱托,还是说是他自己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
桃夭然看着树下卿卿我我的柳岑枫和香儿,一脸的满不在意,和厌烦,但是他却细心地发现桃夭然掩饰在心里的疼痛,同时在看见柳岑枫喝醉酒之后恨的同时却又掩饰不住的关心让他们赶快送他下山,虽然嘴巴恶毒了一些,但关怀却是遮掩不了。这样的女子,他想告诉柳岑枫,她不需要别人去照顾,坚强的她肯定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但是同时他自己却是控制不住的想去保护她了,特别是她让自己假装坚强的时候。
后来柳岑枫再也坚持不住了,举步维艰,自然是来不了云山了。季凉川很想告诉桃夭然真相,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作罢,有些秘密无论是否藏得住,都不是他所能插手的,因为那份秘密不属于他,而他只是个旁观的参与者。
直到那一天,柳岑枫倒在了家门口,本看似日渐康健的身躯一瞬间的坍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季凉川在柳府忙前忙后,就没留意香儿的踪迹,等到柳岑枫去了之后,他才发现香儿不在。他出去找香儿,恰巧撞见了香儿带着桃夭然来到了柳府。他看见桃夭然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街头空巷出神,他知道她定是看到他了吧。
在季凉川给柳岑枫扫墓的时候,他再次遇到了桃夭然,他知道她肯定会来,柳岑枫下葬的时候他就发现她悄悄地跟在后面,虽然掩去了身形,但是那股专属于她的桃花香味是不会错的,因为这深秋,哪来的桃花开呢?在柳岑枫墓前的桃树也肯定是她栽下的,那桃花,不同平常的,花掉了又开,即使寒冬腊月都没有光杆子的时候,一直都是花团锦簇的。
桃夭然交给季凉川一个小瓷玉瓶子,“你把这东西给香儿喝下。”
“这是?”季凉川拿着手上的这一个小瓷玉瓶子,很是好奇。
“一个好事的家伙送的……”桃夭然缓缓说道,“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季凉川说,“这是干什么用的?”
“让人做一个美梦,然后忘却一切烦恼。”桃夭然说。
“你原谅香儿了?”季凉川有些激动。
“我从未恨过她,何来什么原谅与不原谅?”桃夭然轻描淡写。
柳岑枫走了,香儿恢复神智,另做他人妇。他季凉川想和桃夭然在一起,他不用对不起任何人,只要桃夭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