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子把第六只海碗撂下,拿起了第七只,旁边还有三碗没吃过的。
虞姒的右眼跳个不停,不得不用一只手按着,左眼则直观感受来自对面的冲击,桑叶子的牙口可能不太好,嚼得费劲,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让人恨不得替她嚼。
她们四周围了一圈人了,全部在看她到底能吃几碗,虞姒想出去硬是没找着路。
桑叶子口无遮拦,说人坏话让人听个正着,人家和她较起真来,她脱口而出一句话,“这点东西,别说一碗了,再来十碗我也吃得完。”
因而,人家真的给她上了十碗。
虞姒替她想了想,眼皮不可抑制地跳得更厉害了,这十碗加上前面的一碗,还有前面的不少肉。
“你家这小孩不会撑坏吧。”旁边有人在问虞姒,说出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我跟她,唔,没关系。”桑叶子回答道,她嗓子细,咽东西费力,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在一旁的李大家被她弄得心里头没底,怕她稍不留神把自己噎死了,但男人面子大过天,嘴上依然强撑着,“别说话,吃不下早点说,在这撑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桑叶子吃得更快了,几口扒完了剩下的饭,拿起了第八只,把另外两只往自己那里挪了一下,用手虚圈着,“谁说我吃不了的,唔,都是俄的。”
“对对对,都是你的,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在外面听了会儿热闹,搞清楚事情原委的徐满正好不容易挤上前,看到她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桑叶子见是他,话都懒得讲,直接白了他一眼,在黑乎乎的皮肤下,白眼翻得又狠又厉。
虞姒和徐满正两人不可避免的对视了一下,一个想: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另一个想:她家里人都这么瘦吗,又各自移开了目光,两个人愣是没认出对方来。
“都散了,散了,活都干完了,前面客人等着上菜呢。”姗姗来迟的掌柜的带了一群人来了。
门板往前一挡,遮住了人们的视线,看热闹的不管是伙计还是客人,通通当偷懒的伙计算。
有客人还想往前看去,掌柜的人就会赔着笑脸,说道:“姑娘,您行行好,我们这儿要干活了,大堂里好玩的多着呢。”
被拦住了的上弦没理他,她好像看到了她家表姑娘的影子,她握紧了手里海棠样式的绢花。
后厨这块地方偏僻,看热闹的多是伙计,两三个被人潮吸引来的客人,只是看这么多人围着,来凑个热闹,基本上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人群散了也就算了。
驱散了人群,掌柜站到徐满正身边说道:“二爷,人散了。”
“嗯。”徐二爷应了
声,得到答复的掌柜退下去了。
“呵。”桑叶子看他端着的样子替他难受,对他冷哼一声。
“吃你的东西,吃那么多东西都塞不住你的嘴,看以后哪个婆家会要你。”没有他疏散人群,桑叶子还在被人当猴看。
满满当当吃完了十一碗的桑叶子放下了碗,长长地打了一个嗝,对着他道:“老鳏夫。”
“嘿。”徐满正气笑了,正要回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二爷。”上弦推开了伙计跑了上来,向他行了一个礼,转头面向虞姒,说了声:“表姑娘。”
虞姒对上上弦,一向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脑子的,她扬起一个微笑,“你这么快回来了,这个鱼泡饭特别好吃,我还等着你回来跟你说呢。”
还等着……
上弦紧绷的嘴角一下放松了下来,手中的绢花略微有些褶皱。
见安抚住了她,虞姒在心里叹口气,这冷风吹的,她出了一背后的汗,心有余悸过后,她惊奇地发现眼皮不跳了,果然是右眼跳灾。
“表妹?”旁边的徐二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虞姒仍旧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感官里,慢了一拍发现刚刚上弦喊的是“二爷”,她连忙起身,“表哥好。”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表兄妹两个人相对不相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嗝~~”桑叶子又打了一个,在众人的注视中摸了摸鼻子,“吃饱了。”
徐二爷笑骂了她一句,“死丫头。”
半刻钟,在桑叶子的一个嗝打破了尴尬,徐满正带着她向李大家赔礼道歉之后,虞姒也告辞了,即便她不是很想和上弦一起回去,但她没什么立场留下来,两个人她皆算初次见面。
亥时过,虞姒回到家,望月腿上说是红了一块,早早回去了,府里冷冷清清的,倒是外面灯火通明如故。
点了蜡烛,上弦踌躇地走来,把手里的绢花放到她面前,“我没赢到花灯,唯有这个了。”
不甚明了的光线下,她看起来竟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解出来的谜底是海棠花,这个节气哪来的海棠花,她找到了海棠样式的绢花,还没回大堂,就碰上了虞姒。
虞姒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感到头疼,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处,让自己清醒一下,“今年的花灯要是被赢走了,明年怎么办?他们怎么可能会让你赢走,别想了明年再来过吧,实在不行后年,日子长得很,等人腻了这些花样,这个花灯才能让人赢回家。”
“你没想过我会赢吗?”
虞姒,“……”
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虞姒眼睛闭上又睁开,她脑子里的记忆宛如一具沉了塘的尸体,今天晚上“尸体的头发”露出了水面,绞得她心力交瘁。
不如想不起来呢,无知者无畏,这样她和上弦独处的时候不会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从而字斟句酌地去考虑她每一句话,太让人厌倦了。
幸好上弦没再说什么,恢复成了低垂着头的恭顺模样,绢花还放在桌上,底部揉皱的地方已经被人用力抚平了。
接下来到就寝的时间里都相安无事,虞姒将身子裹进柔软的锦被里,舒服地闷哼了一声。
此时,圆滚滚的月亮稳稳当当地立在了人们的头顶上,现在是子时中二刻,即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