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是来看着虞姒的,宴无好宴,真有什么事,一个走了另一个还留在虞姒身边,徐芽儿从来做双手准备。也是虞姒身边确实除了望月和上弦拿不出什么人了,徐芽儿她的人又留在了盛京,只好把上弦叫了过来。
太守府门庭前车水马龙,从大门前能一直延伸到街口,徐家的马车在叶家前头,叶正雅坐在马车里,看虞姒款款扶着下人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她一贯纤瘦,轻薄飘逸的衣裙像在她身上拢了一团雾气,腰肢掐得细细的,走动间姣花照水,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散在空中,下人扶着她都不敢太过用力。
马车里因为她要换衣服,烧了碳,故而她双颊酡红,眉眼虚虚地往周围一扫,似笑含嗔。
这时候,她才像旁人口中漂亮的小姑娘。
在虞姒身后的叶正雅坐在马车里,见虞姒往她这个方向一扫,立马屏住了呼吸,屏了好一会儿,才惊奇自己为什么屏气,虞姒根本没在看她。
男人多情,女人善变,身为叶家人的叶正雅既多情又善变,上次她近距离接触美人后,发现美人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很快失去了兴趣,这次遥遥见了虞姒,又为她的美所惊艳。
叶正雅心中遗憾,如果虞姒是她的表姐妹就好了,有事没事看看她的脸也是好的。
一进入太守府,就有丫鬟对徐芽儿道:“太守夫人有请,请夫人往这里来。”
另一个丫鬟很快上前,引导虞姒跟她走,徐芽儿向虞姒点头,示意她跟上领路的丫鬟,两人于岔路口分道扬镳。
太守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是太守的继室,前头的原配生下一个女儿后就撒手人寰,现在的继室是在热孝里进的门,很快三年抱俩,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想当然的,姚大姑娘的日子必然是不好过的。
虞姒走到小姐们在的地方,她来的不早不晚,身后还有不少人没来,身前到的小姐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姚二姑娘明晃晃地坐在上首,众星拱月,姚大姑娘坐在旁边,还是如往常一样安静不吭声。
虞姒自然是不知道谁是姚二姑娘谁是姚大姑娘的,凭她的脑子,她连现任太守姓姚都不晓得,全靠望月在她耳边低语提点,不过她倒是知道听过太守府后宅事的多个版本,在听下人闲话时听来的。
虞姒走过来时,适值姚大姑娘一抬头,两人对视,姚大姑娘对她笑了笑,笑容羞怯而腼腆,虞姒下意识地也扬起了一个笑容。
身后不断有人来了,虞姒侧身让位,两人的笑容错开。
小姐们的宴席上向来是抱团的,嫡归嫡,庶归庶,管家对管家,商贾对商贾,在这里面,虞姒和叶正雅的身份有点特殊,大势所趋,官府对商贾的打压没有像前朝那样明显了,而且,叶家男子多,旁支多,像去年叶正雅有个堂哥中了秋闱,徐家则有徐芽儿嫁给了齐桡,外加徐大爷做生意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好使,她们两家已经不算是传统意义上地位卑贱的商贾了。
再一抬头,适才对她笑的姚大姑娘走到了她的身边。
“芊芊,你个臭棋篓子,我不要和你下棋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棋艺怎么没半点长进。”她的身后传来说话声,像是姚二姑娘在与人对弈。
女孩们凑在一起的娇笑声似银铃作响,引得虞姒多看了几眼,站在她眼前的姚大姑娘轻咬齿贝,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我……”
她衣衫素淡,头上却簪着一朵正怒放着的桃花,娇艳欲滴,欲言又止的怯懦模样如同虞姒屋外墙角边的小花儿,虽然那些小花都被她摘光送给徐芽儿了。
“姚大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吗?”虞姒的嘴角挂上了笑意,对她道。
虞姒不太出门,姚大姑娘也不太出门,两人在大大小小的宴席、踏春上应该是见过面,但次数不多,交情也不深。
虞姒是这么想的,可姚大姑娘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她对着虞姒明显生疏的话语,眼里竟是蓄起了泪,一副面对负心汉的样子。
是我想错了吗?乖乖,你别哭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虞姒懵了。
她忽地看向了远处的一个身影,眼里还未落下来的泪倏忽收了回去,虞姒朝她看的方向看过去,进入视线的是一对圆圆的杏眼,笑起来有卧蚕相随。
叶正雅似有所感地一回头,见虞姒她们在看她,对美人她向来不吝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给她们。
“我明白了。”姚大姑娘突然说道,她用指尖抹掉了了眼角残留的泪水,“你等我。”
说完,她仿佛下了某种决定,坚定地迈着步子走了,虞姒莫名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是我听不懂人话了吗?
虞姒看向望月,望月对她小幅度摇摇头。
好吧,听不懂人话的不止我一个。
虞姒放心了。
越州太守府里有一片桃花林,是很多年前有一任太守为博妻女开心留下来的。
桃花林边是一湾曲池,不时有鱼儿在轻啄漂在水面上的花瓣。
姚二姑娘带着几个人在闲亭里对弈说笑,叶正雅旁边则聚集着一帮人在曲池旁荡千玩闹。
虞姒两边都不沾,她看了看,寻了个僻静地方,坐下来,拿出了锦袋,望月的锦袋里装的是三两红豆,虞姒锦袋里装的是一副七巧图。
说是盛京里最为盛行的用来消遣的玩意儿,在虞姒还没有和桑叶子玩在一起,徐芽儿怕她闷,给她玩的。
七巧图,其式五,其数七,在桑叶子手下能变化出千种姿态。
虞姒百般无赖地用七巧图不断地摆出不同的形态,再不断地打散,心里在想桑叶子的事。
“这是什么?”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响起。
虞姒侧目,一张缺了门牙,圆乎乎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小孩子瞪大眼睛,充满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七巧图。
“这是姚二公子。”望月在旁边提醒道。
姚二公子,姚太守的小儿子,今年五六岁的样子。
小孩子手里拿着九连环,跟在他身旁的下人手里拿着鲁班锁,一看就是对这种东西很有兴趣。
虞姒两只手指夹起七巧图的其中一块,在小孩子眼前晃来晃去,小孩子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桑叶子看到肉的样子真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孩子盯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虞姒才不逗他了,说:“这是……”
“快来人呐!快来人救救我家姑娘!”
虞姒话还未完,不远处凄厉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