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十余天过去,虞姒额角上的伤看着重,实则口子不深,结得痂已经快掉了。
立春过后的阳光正正好,她坐在廊下,暖烘烘地晒着太阳,眼睛舒舒服服地眯着,原本还有些形状的坐姿浑像骨头散了架。
“表姑娘。”望月有些严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虞姒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望月是她的另一个大丫鬟,不像上弦,望月她娘是徐老太太带来的陪嫁丫鬟,嫁给了徐家的管事,算得上是家生子,有些地方上比她这个名义上的表姑娘还要来得说的上话,除夕前一天,她是到徐老太太清修的地方,打算与她娘过个年,要不然虞姒也逃不出去玩儿,等到消息传到山上说虞姒受伤了,她也赶不及回来了,徐老太太发话要她留下过年,她也就没回去。
虞姒潜意识里是有些畏她的,听到声音,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做了要做的事情,随后,她半眯着的眼一睁开,望月对她的仪态颇不认同的神情就印入了眼帘。
虞姒与其对视了会儿,好不容易被绳子捆起来的骨头转眼又散了架,恢复成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这风和日晞的日子里最适合不过美美地眯上一会儿,谁家晒太阳的时候,还坐得端端正正的,像是学堂里读书似的。
她都多大年纪……
了……
虞姒想着想着感觉不太对,又想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已经重回了年少。
她总是会忘记这件事。
“表姑娘……”
“望月,上弦拿个糕点怎么还没回来,你去看看。”见望月开口,虞姒赶紧随意找了个理由,堵上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话被堵了,她足看了虞姒好一会儿,眼中大概是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后行了个礼,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左右她已经十九岁了,早已经配了人,等到今年知了声满枝头的时候她就该出嫁了,虞姒再怎样跟她半个铜钱也搭不上。
未满双十的少女,韶华正好,背影窈窕纤长,虞姒目送她经过拐角,看背影被墙面折成两段,再慢慢消失不见。
慢悠悠地,虞姒的瞌睡又上来了,半梦半醒间,她刚要重新闭上眼,“碰”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驱赶了她的睡意。
酝酿睡意三番两次被打断的虞姒有点烦了,她心下烦闷,面上却不显,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切,沁满水珠的眼角正巧瞥到了墙下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起来十岁多一点的年纪,身边树丫凌乱地铺了一地,明显是从墙上翻下来,翻到墙头的那棵树上没站稳,跌在了地上,幸好树下的一片地还种了许花草,不硬,她跌下来的地方也不是很高,摔不伤人,她像是摔懵了且没意识到有人,一双大又圆的杏眼懵懵懂懂地看向虞姒,显得无辜可爱。
虞姒一下子就被她这小表情给逗乐了,问;“小姑娘,你是下凡历劫来了吗?”
真好看呐。
叶正雅半坐在墙下,看着虞姒,心想。
所谓三人成虎,人人都认为叶正雅或讨厌或嫉妒虞姒,被人说着说着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这么以为。实际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是喜欢虞姒的,很喜欢的。
因为虞姒长得好看。
叶家人爱美色,众所周知,他们就像书生见到孤本、画师痴迷于画具那样爱美人,可以说,没有哪个叶家人不爱美色,不爱美色的一定不是叶家人,从这点上来说,叶正雅身上流着的是正正宗宗的叶家血脉。
至于她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虞姒不喜欢她。
这次的事真的是意外,谁也没想到虞姒一推便不起了,尤其还是伤到了额角这种地方,若是留了疤,那多可惜啊。
她早就想要来看看虞姒伤得怎样了,奈何没人信她只是想要单纯地看看伤,怕她再闯祸,便拘着她,于是她只好爬墙了,她本想着悄悄地悄悄地看上几眼,万万没想到一眼就撞上了正主。
色令智昏的叶正雅丝毫没有察觉到虞姒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有什么不对。
她面对虞姒对她露出百年难得一见的笑颜感到受宠若惊,赶忙露出一个笑来,她天生不是一张笑脸,嘴唇饱满而显得略厚,唇线向下,坐在一旁发呆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她在生气,但她却有一双杏眼和一对卧蚕,笑起来眉眼弯弯,天真无邪。
笑到一半,叶正雅才发现她落地地位置有点不太对,赶紧站起来,掸了掸裙上的灰尘,掸着掸着,手指就开始不停地绕着衣摆上的丝绦,一圈,两圈,绕不动了,重新放开再绕回来。
“走……走错门了……”憋了半天,一张脸憋红了,她才憋出来四个字。
“?”
哪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