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的香火重新旺盛了起来,在杏子刚缀上枝头的时候。
“哎呀,你也来上香。”
“是啊,我家几个娃吃了药全好了,特来还愿,谢谢表姑娘的恩德的。”
“表姑娘大德啊。”
香火来得比以往热烈,有一半是为了感恩虞姒来的。
越州儿女,伴蓝大义,虞姒大德,是垂髫小儿都知道的事。
越州地方不小,人不少,姚太守领下辖官员派大夫驻各个县镇,去看病、分药丸。
药丸是靠徐家表姑娘制出来的,徐家人拿上了药丸跟着大夫去到了乡下地方。
虫疫弄得人心惶惶,除了苏省那个二百五肯拿自己试药,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但随着伴蓝施药初得的成效传开来,得病的人一日比一日好,伴蓝的托梦之言一日日得到证实,她与虞姒的声望是越来越大。
里面有多少是徐家人的功劳就不得而知了。
“别看了,这杏子还没熟透,吃了小心毒不死你。”桑叶子一推虞姒的脑袋,撞散了她看树上结出来的杏子的视线。
“不会的,你姑娘我百毒不侵。”
半山腰上的香火聚成了一道烟,幽幽地飘上了山顶,隔着老远,似都能闻到火点上香时产生的烟火气。
“百毒不侵的姑娘你不怕疼吗?听说吃了没熟透的杏子会腹痛难绞而死,你觉得你逃的过疼吗?”桑叶子的目光落在虞姒的心口处。
虞姒赶紧捂上心口,现在想起那会儿的心绞,她还是难以忍受。
桑叶子再推虞姒的脑袋,“傻不傻,你还真信这种话?”
“哪种?吃了涩杏不会腹绞,还是我百毒不侵?”
“唉。”桑叶子觉得虞姒真是傻的没边了,“别看了,这时节的杏子苦得要命,你吃不下去的,乖,换个东西吃。”
“我想吃糖葫芦!”得寸进尺的虞姒诠释了何为蹬鼻子上脸。
桑叶子瞪了她一会儿,三推她脑袋,“去你的,想下山去玩就直说,和我绕这么大一圈。”
“别推了,再推就真傻了。”
捂住脑袋的虞姒开心的去收拾东西去了,留下桑叶子蹲在原地,看挂在树上的青杏。
看久了,她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脸颊。
牙疼。
她有一颗牙是让青杏生生苦下来的。
桑叶子带虞姒是偷偷下的山,日落前她们就回来了,用不着报备。
虫毒解,越州城缓缓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蒸屉一打开,冒出来的白汽糊了桑叶子的眼。
主要是她自己也想下山,在山上呆久了,她快忘了人间是什么样的了。
她和虞姒两个人换上了细麻衣裳,挠乱了头发,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虞姒变黑了些,她则变白了些。
虞姒一手拿着烤红薯,一手拿着烧饼,桑叶子的左手还替她拿着糖葫芦。
她啃一口红薯,啃一口烧饼,再叼一颗糖葫芦,嘴就没有停下过。
“你……”桑叶子看着虞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手还凑过去,送到她嘴边,让她吃的方便点。
红薯外皮上的碳蹭到了虞姒的脸上,好端端的一张脸被糟蹋的不成样了。
“上回说到龙王爷入梦,伴蓝大夫制药,今要说的是徐家表姑娘以身入药,嘚。”说书人的醒木声拍走了人的睡意,“欲知事实如何,请各位看官听我分解。”
“唉。”桑叶子耳里听着说书人赞徐家表姑娘是如何如何好,为了越州百姓受了天大的苦,叹息声压根没法停下来,她感觉她自己小小年纪就要老了,遇上虞姒她叹的气比她这辈子都多。
桑叶子为虞姒抹去脸上的碳迹,两人坐在人群的边缘处,一块在听说书人说故事。
他们说的徐家表姑娘是下凡的九天神女,不是和桑叶子一起坐在地上,会把碳糊上自己脸的虞姒。
桑叶子想得入神,没注意坐在右边的虞姒,虞姒没等到桑叶子送过来的糖葫芦,自己一口咬上了她右手拿着的包子
一口咬上去……
咬走了一大口的包子皮,里头丝毫不减的滚圆的肉成功地滚了出来,裹上了一层灰。
一只大黄狗舌头一卷,转眼地上就剩下了一块湿意。
没有包子皮阻拦,肉油流下来,桑叶子的鸡爪子变得油汪汪的,可以裹上粉,下锅炸了。
桑叶子回神,“姑娘…您可真行啊。”
虞姒似乎听到了后槽牙在磨动的声音,她把手里没剩多少的烧饼卷一卷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去帮你找回来。”
没说完人就跑了,快的桑叶子都抓不住她的衣角。
你缺这一个包子吗……
桑叶子收好包子,藏进袖口,又拿出叠得整齐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了手上的油。
她是个矛盾的人,她不怕油浸出来浸透她的袖口,却又对沾得滑不溜秋的手感到脏。
桑叶子擦好手,才起身去追虞姒,越州城的街道都在她的脑子里,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些道路。
现在不是庙会节也不是大晚上,虞姒跑不丢的。
说起来虞姒犯不上跑的,她又不能打她,顶多口头上损她两句,还要她去找。
“汪呜~”
桑叶子沿着虞姒跑开的方向走过去,没看见人就听见了狗的叫声,不是见到生人的狂吠,是很柔顺的哼唧声,还伴有吃东西,舌头卷到食物,分泌出口水的声音。
桑叶子走近再瞧,虞姒蹲在一边,脚边一只狗在蹭她的裤脚撒娇,她手上拿着两个包子,在扯给狗吃。
黄白相间的毛发蓬松,大大的尾巴因吃着东西,在愉悦地甩来甩去,显然是叼走了桑叶子肉的那只狗。
“快来。”虞姒抬眼见到桑叶子,和那条大尾巴一般挥起了手,“它好温顺的。”
半点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
桑叶子踱步过去,确实是讨人喜欢的一只狗,不像乡里凶神恶煞的看门狗。
桑叶子盯着虞姒手里喂给它的包子,心里酸酸的,感觉自己的地位被一只狗给抢了,“狗毛里的一只虫子钻进你的袖子里去了。”
虞姒揉毛的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