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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焦大

“汪汪汪!”贾芸刚刚迈进倪家院子,大黑狗冷不丁从角落窜了出来,朝贾芸嘶吼。

“我去!”贾芸吓了一大跳,他急忙退回门外。

大黑狗见贾芸退走,它晃了晃脑袋,蹲坐门口地上,嘴中低吼,一副警惕坏人模样。

这货难道忘了他贾芸不成?贾芸一脸的郁闷。

一旁的食货店倪大听到狗叫声,他从铺子走了出来。

见是贾芸,倪大露出热情的笑容,欠身道:“芸二爷,你是来找老二吗?”

贾芸点点头,问道:“倪二没在家?”

“他天不亮便出去了!”

“呃,既然这样,等他回来,你转告他,就说我找他有事情。”贾芸朝倪大说道。

“明白!明白!”倪大连连点头,随后,他热情道:“芸二爷,店内刚刚进了江南正宗风味的桂花糕点,你要不要带回家让你娘尝尝鲜?”

贾芸听了,微微一笑道:“也好,给我包一斤吧!”

“好嘞!芸二爷请进屋等候,外面寒冷。”倪大见生意成了,他高兴邀请道。

贾芸点头,跟着倪大来到旁边的食货店。里面碳火很旺,很温暖,有一群邻舍闲汉围在小方桌周围,看两名半百老者下象棋。

众人见贾芸进来,都交头接耳,低声私语起来。

柳老爹感受到屋内的变化,他抬起头朝门口一瞥,见是贾芸,他摸着棋子的手缩了回来。

“我说芸哥儿,你家最近麻烦不断啊!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柳老爹捋着胡须,朝贾芸问道。

四周人听了,也都朝贾芸望来。

贾芸急忙躬身道:“多谢大爷关心,一切都好。”

柳老爹点点头,朝对坐的老者笑道:“哈哈,我家大妞说,芸哥儿比以前懂事多了,今日所见,果然如此。”

柳老爹对面对弈的不是旁人,是宁国府的焦大。

焦大与柳老爹的父亲柳老爷子关系莫逆,与柳老爹也是忘年交,在宁府,焦大看不惯府中上下众人,故此,他时常出府来找柳老爹聊天解闷。

由于,焦大爱喝酒,所以,小小的倪家食货店便是两人混日子的场所。

一壶酒,一两盘下酒的小菜,焦大能从清晨坐到天黑。

贾芸也看到了须发皆张,身材魁伟的焦大。

他急忙上前一步,朝焦大恭恭敬敬的施礼,“焦爷爷好。”

焦大扬起手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随后,他这才瞥了一眼贾芸,讥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芸哥儿,以前见了我糟老头子懒得搭理,如今,竟然知道给老头子我请安来!真是难得啊!”

四周众人听了,都忍不住轻笑起来,同时,看贾芸的目光有些好奇。

经过柳老爹,焦大两人提醒,众人也发现贾芸整个人变得随和了,不像是以前鼻孔朝天的嚣张模样。

贾芸被焦大这众目睽睽之下揶揄,他感到自己脸面烫红。

不过,贾芸并没有生气,他知道,焦大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众人皆知,焦大是宁府三朝元老,想当年,正是他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将宁府的太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保住了性命,这才有日后贾府的繁华。

所以,焦大有大恩于贾府。

对于书中记叙焦大喝醉后大骂宁府主子贾珍,小主子贾蓉等人,当时,贾芸第一次看到后,以为焦大是个刁奴,自恃功高,倚老卖老,不把贾珍,贾蓉主子放在眼里。

顺着后来年龄增长,社会阅历越来越多,贾芸现在理解了焦大当时的心情。

书中曾经详细介绍焦大如何救主,在战场,焦大从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宁公背了出来,宁公没有饭吃,他饿著肚子去偷东西给宁公吃,没有水喝,他自己喝马尿,把得来的半碗水给宁公喝。

一句话,焦大对宁府有泼天大恩,如果没有焦大,就没有以后的宁府。

然而,这些宁府后人如何对待焦大的?

这些人不知感恩图报,全不念及当年的大恩,焦大一把年龄了,仍然把焦大当做跑腿的奴才使用。

书中介绍,当时派他差事是晚上,另外有很多偷闲的仆人,那个台阶下面的小厮就站了好几个。

很显然,这是宁府管家赖二针对焦大。

焦大不讨主子们欢喜,管家赖二自然也看焦大不顺眼,再加上焦大平日里对赖二这个管家没有一丝恭敬态度,故此,赖二暗中策划了这个事情。

果然,焦大大闹宁府,把贾珍,贾蓉等宁府上下骂了个遍。

唬的众人魂飞魄丧,把焦大捆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填了一嘴。

就这样,一个跟随宁公南征北战,对宁公有救命之恩的老忠仆就这样作践了。

贾芸很清楚,那一刻,焦大必然心灰意冷,对宁府上下失望透了。

同时,贾芸也能猜想到,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对贾府还抱有希望的其他江南勋贵们都死心了。

勋贵一脉,最忌讳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在战场上,没有人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小人,所以说,贾府这样对待焦大,自然让众勋贵心底起了避之心思。

对于焦大的心情,贾芸非常理解。

从跟随宁公南征北战,建功立业的环境中走出来的焦大,他怎么可能看的惯一代不如一代,糜烂生活的贾府子孙?

你让他如何不骂?如何不恨?

如果用四个字形容焦大对贾府子孙的态度,那就是“怒其不争!”。

他性格刚烈,藏不住心事,比赖大,赖二这种只会溜须拍马之辈可忠心多了,只可惜,贾府主子们都被眼前的繁华蒙蔽了,看不清形势了。

贾芸明白这一切,故此,他不计较焦大说的话,况且,焦大说的没错,原来的贾芸与贾蓉,贾蔷他们一样,见了焦大懒得理会。

“焦爷爷,往日小子不懂事,自从我苏醒之后,明白了很多事理,以前,芸儿愚昧,对焦爷爷很没有礼貌,现在,芸儿给焦爷爷道歉了。”说完,贾芸深深的朝焦大一礼。

贾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四周众人惊讶不已。

同时,大家低声私语起来,都认为贾芸变得懂事了。

焦大微微一怔,浑浊的眸光深处闪过一丝亮光,又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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